“这便是原主不愿透露的私事了。”鱼泽芝神色冷淡,不像说谎。
“还有这么一段故事。”邬引玉半信半疑,把玩起手里烟杆,打趣说:“所以现在怎么说?”
鱼泽芝放下茶壶,“都是五门中人,我大不会从中赚取差价,也不会增加不必要的款项。”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您。”邬引玉哧地一笑,“难怪旁人都说鱼家的新家主会处事。”
“不必用敬称。”鱼泽芝再次提醒。
邬引玉又朝鱼泽芝腰侧瞄去一眼,“转手前自个儿不戴上一戴,确实有点亏。”
鱼泽芝低头取下玉佩,连解下系绳的动作也极俱观赏性。她把玉往桌上一搁,说:“你可以先验货。”
邬引玉把自个包里那一块先拿了出来,细细比对起两物的玉质和上面的莲花纹。
她从未见过一模一样的两块玉,就算是克隆出来的活物,也做不到这样分毫不差。
光透过红玉,里边细微纹理尽现,两块玉别无二致。
邬引玉看得心跳如雷,这怪诞离奇的相似感,让她差点以为自己又在梦里。
此前她也见过不少成双成对的古物,就算用的是一样的料,其内里也会有所不同,更别提保存过程中发生的种种摩擦碰撞,定也会在物件上留下不同的痕迹。
“你对这对玉了解多少?”邬引玉蓦然抬头。
“说不上了解。”鱼泽芝看着其中一块玉,目光很定,眼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怀念,好似与之经历繁多,但神情依然冷漠。
怎么可能,邬引玉觉得,自己应当是看错了。
“它是一位女子亲自雕给心上人的。”鱼泽芝平静地说。
“心上人”三字,她咬得格外轻,好似浑不在意。
邬引玉的心咚隆一跳,目光竟不能从鱼泽芝身上移开,似乎这人天生就能夺去她的注意力。
她故作玩笑地说:“这您是怎么知道的,我研究了许多古书,连类似的莲纹都找不着,您竟连背景故事都知道了?”
“若非用心,又怎么雕得出好似天然而为的痕迹。”鱼泽芝说。
“原来是靠猜的。”邬引玉微微抬眉,捧起对方带来的那一块玉,悠悠道:“但我倾向于认为,这不是人间之物,所以也不该有什么‘心上人’。”
鱼泽芝眸光一动,静静凝视起对面的人。
那眼神让邬引玉不太舒服,她把玉放下,转而拿起烟杆,问道:“介意么。”
鱼泽芝抬掌示意。
得了应允,邬引玉才拿出烟丝盒,一番忙活把烟点上了。她把身侧的木窗推得更开一些,春风入室,缭绕烟缕被吹了个半散。
“你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常常得和鬼物打交道,下两际海承鬼牒,做的是阳间的无常。”她呼出气,烟雾里嘴角上扬,“都说天上人间,既然有两际海,那怎么不会有天上仙宫呢。”
鱼泽芝敛了目光,又重新泡起一壶茶,手上菩提佛珠撞得啪嗒响,说:“倒也有道理。”
邬引玉联想到自己梦里的白玉京,越发觉得那什么水晶天宫应该是存在的,只是他们向来只和鬼物打交道,从未见过神仙。
那梦里受诘问的是谁,那佩戴红玉逼其供认的,又是什么人?
鱼泽芝忽然问:“当时在萃珲八宝楼时,你为什么会拍这块玉,当真只是眼缘?”
“当然。”邬引玉塌腰抵着矮案,别开头吐出烟,慢声慢调地说:“拍东西嘛,不就讲个眼缘,我看它漂亮,好像有缘,也就拍了。”
她余光一动,朝鱼泽芝睨去,眨眼说:“出个价吧鱼老板,这对玉我一定要拿到。”
“万一它不是一对,还有三四五块一模一样的。”鱼泽芝状似打趣,但语调平平。
“您自己说这是一对的,怎么还改口了,这玉还真能是批发的不成?”邬引玉差点被烟呛着,移开烟嘴轻咳一声,“说起来,鱼老板知道前主是怎么拿到这块玉的么?”
“说是祖上无意得到,已无从考究。”鱼泽芝倒去壶中第一泡的茶水。
“算了,还是出价吧,就算有三四五块一样的,我也得都拿到手。”邬引玉说。
“说笑而已,这就是一对儿。”鱼泽芝转而问:“你能给我多少。”
邬引玉笑出声,烟窝那头往鱼泽芝面前的几案一敲,饶有兴味地说:“鱼老板,有你这样议价的么,如果我说我拿不出钱,那您给不给?”
作者有话说:
=3=
第9章
这颠三倒四的,哪像议价,反倒像在周旋。
鱼泽芝喝了口茶,竟说:“给,既然要卖你人情,你给多少,我拿多少。”
“真的啊?”邬引玉跟听笑话一样,没当真。
“当真。”鱼泽芝伸出一根手指,把撘在面前几案上的烟杆推了回去,站起身说:“我临时有事,红玉你先拿着。”
邬引玉仰头看她,咬着烟嘴说:“你就不怕我携货远走?”
“你是邬家人。”鱼泽芝说。
邬引玉笑得双肩一颤,细声细气道:“谁都知道五门里最数我邬引玉最不守信,你竟然还敢信我。”
“也是敢的,只是这饭怕是得下回才能一起吃了。”鱼泽芝转身,又说:“迟些我会把账号发给你,你如果想见前主,我倒是可以替你引见,但她知道的也不多,恐怕回答不了什么。”
在外面看来,五门人说话都有点古里古气的毛病,却又不是生硬凹出来的,也许是常走无常的原因,不免沾了些许底下阴物的习性。
没想到鱼泽芝更甚,说话压根不像现代人,这于她而言又毫无违和感,好像她合该如此。
“行,没事,鱼老板慢走。”邬引玉看着那人影消失在屏风后,竟觉得这一盒烟丝变得寡然无味了,就连心跳也缓了不少。
在鱼泽芝走后,盛鲜宝珍坊才上了提前预订的菜,所幸分量不多,邬引玉每样都吃了点,吃了个半饱。
说是约饭,没想到后来只她吃上了,鱼泽芝走得倒是快,好像仅是为了送玉而来,事情一成,便没了留下的理由。
结账时邬引玉才得知鱼泽芝已提前付了钱,眼下她就跟白吃了顿饭,又白拿了块玉一样。
所以在收到账号后,她连忙让人按拍价把钱打给了过去,省得心不安。
既然是一样的玉,价格偏高偏低都不太合适,付上一样的价钱才是最恰当的。
邬引玉把司机喊了过来,在车上时再次打量起手里两块玉,明明赤红胜火,偏偏冻得她手心失温,这哪能是普通的玉料。
越看,她越觉得这两枚玉不同寻常,这要是去做鉴定,非得被留下不可,那可不行。
回到邬家,邬引玉一进门就和邬挽迎打了个照面。
邬挽迎正要出门,看见她时脚步一顿,问道“刚从吕老那回来?”
“不是。”邬引玉抬手,两指间捏着那只U盘,说:“我很早就走了,监控我拷回来了。”
“探讨得怎么样。”邬挽迎又问。
邬引玉扶着栏杆上楼,低头说:“会有结果,但我想,你这几天还是先别和吕老接触了。”
“吕老自己都不曾察觉,你大概是多心了。”邬挽迎说。
邬引玉双臂环起,不以为意地说:“那就别怪我没提醒你。”
邬挽迎神色不变地出了门,比起自己那花名在外的妹妹,显然更信吕老。
上了楼,邬引玉往漆黑阁楼里一卧,反复查看起那几段监控。
五门的门道不同,比如吕柳两家擅长古法驱邪,靠气辨鬼,用的是莽夫之法,以桃木剑和柳枝一类的东西迫使鬼物俯首。
封家有祖传的阴阳眼,看的不是气,而是形,常以符箓镇之,鱼家御傀,再说起邬家,那便是有回溯之能,能重见旧日种种。
事实上,邬引玉什么都会,只是她没往外提过一句,也正是如此,她常常怀疑自己其实不是邬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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