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升用剑支住身,从容冷淡地说:“小荒渚塔刹已经关拢,牠爱跑,你便追牠。”
灵命果然反身欲逃,可是刚换命结束,牠虚弱到除了一身魔气外,什么也使不出来,于是牠周身一矮,又想遁地。
如今千丈地壤四分五裂,好在劫雷消失,灵命还是能藏。
牠和婴童到底都是万灵所聚,就算换了命,也还是万灵,只要潜入其中,就能遮起少许气息。
引玉神色微变,身上画卷化作软剑,猛地缠上灵命,缠是缠住了,却见灵命化作影子意欲淌入雪地。
她冷冷一呵,腾身跃起,软剑陡然变作鬼斧,剁得这至高之巅敞成两半。
这山间的一线天,遥遥望不见底。
灵命还是缺了些魂力魂力,牠在沿着浩大罅隙急急下跌时,无所不用其极,又将山底的草木花卉全部卷来。
引玉正想追下去,便见一个玩意迎风扑近,碎花裙翩跹旋动。
她愣住,这木人怎么没到她画里?
作者有话说:
=3=
第219章
木人也就巴掌大, 被风卷过来时,那花裙子一掀,好像个破垃圾袋子,轻悠悠地挂在垒高的砖石上。
幸好火焰已经熄灭, 石头前边的木桩燎不着它。
要不是引玉多看了一眼, 哪能知道这是耳报神。她招手就把耳报神勾上指尖, 省得它被卷到那一线天下。
深不见底的罅隙中,灵命的身影已被黑暗吞没, 但那些土壤飞雪,乃至山脚万里开外的花草和渣滓, 都还在往缝隙里钻。
灵命饥不择食, 已顾不上吃下腹的东西填不填得了牠缺失的魂力, 总之是一通乱塞。
耳报神身量轻,在引玉手上晃个不停, 差点又要飞走, 幸好被牢牢握住。
“你怎么在这!”引玉抬手将木人举至眼前,一时间不知道气该往哪儿撒。
能是因为什么, 一定是木人暗暗使计,将自己留住了,当真不能小瞧。
耳报神还是那神气扬扬的模样,竟还哼出一声,说:“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把人全部装进画, 要不是我急中生智,扒拉住那桌子和墙誓死不休, 你们哪还指望得到我帮忙!”
“要你帮忙了?”引玉凝视起黑魆魆的罅隙, 转身看向莲升, “它想留下看就给它看,省得说我们亏待它。”
她已经盘算好,先将木人抛到莲升怀中,再纵身跃下。
莲升也没料到,画卷明明遍覆小荒渚,竟还是有所遗漏,看样子耳报神没白去慧水赤山,去了一趟,本事长了不少。
“你是怎么留下来的。”她放出神识,确认整座小荒渚了无生息,真的只漏了它。
耳报神竟还敢得意,“我有的是法子,别问。”
引玉作势要抛,此时已是间不容发之际,哪还有暇同它说闲话。
耳报神早有准备,还没被抛出去,便猛地发出枝,缠上引玉的手指头,让她想抛也抛不开。
“胡搅蛮缠也得看日子,撒娇可不是这么撒的。”引玉叹气,不知道耳报神在和她较什么劲。
“你怎么能说老人家撒娇,我撒娇可就不是这样了!”耳报神生怕自己的声音被烈风掩盖,扯起嗓就喊:“再说,我能帮的可就多了,我此行可不单为了那几个刻字,为了什么我不说,你们自个琢磨去!”
“既然不肯进画,那你就在这待着,我有正事要做,做完再琢磨。”引玉甩不动手里的木人,便动用灵力,强行将耳报神的枝拨开。
耳报神平日就爱叨叨不停,嗓音又嫩又尖,此时更甚,真的就像那恨铁不成钢的老人。
它干脆自己把枝收了,可没等引玉把它甩远,它自己就钻进了风里,说:“我特地留下来,就是不想看你俩在这叫天天不灵,看你们一个半身不遂,一个不知是哪里受了伤,身子骨还不如我一木头管用,容我来擒那灵命!”
“你——”引玉瞳仁骤缩,此时风势迅猛,她根本捞不回木人,只能看着它跌向深处。
耳报神分明是算计好的,不光趁机迎向疾风,还用枝叶把这裂开的罅隙给堵死了。
它此生是第一次发这么多的枝,郁郁葱葱,足以成林。
引玉心道也好,擒这些枝还不是一样能擒住木人,可她手上墨汁刚甩出去,枝叶便嗖嗖声往下收。
每一根枝都跟泥鳅一样,在风里来回游荡,避得那叫一个敏捷。
转眼就被收了个完全,不余一叶,不留一枝。
“随它去。”莲升冷不丁开口。
引玉怔住,一愣神就更不知耳报神身在何处。
此山宽过两百里,高于千丈,一眼望不到边际,又怎知木人是被卷到了哪里。
引玉在崖边一个趔趄,踢得碎石无声坠落。
莲升以剑撑身步近,神色倒还是不慌不急,但眼里凝起了零星郁怅。她俯身下瞰,站立不动时,身上好像毫无异常。
“随它什么,随它消失?”引玉扭头,心底好像长了一根棱刺,企图捅穿她的五脏六腑。
她心里明白,灵命必会将坠下崖的东西全部吞了,耳报神就在风中,根本避不开。
“我好像知道它想做什么了。”莲升凝视深隙,抬剑朝底下指去,半边身费力支撑。
“什么。”引玉的灵台还是浑浑噩噩,不能轻易凝神,一凝神就能听见画中的吵闹。
她并未放弃,想起来那夜从医院出去,她不光在吕倍诚身上留了墨,在耳报神身上也留了。
既然是她的墨,便能供她使唤,只要耳报神此前没有设法撇去,她就能令墨汁渗进木头内里,操纵耳报神将之逮回。
就算耳报神真的撒娇,也不会轻易放过它。
莲升眼里那些因为五蕴而生的怒嗔痴,在弹指间荡然无存,虽然身在崖边,却好像遥不可及,正如那深固幽远而无人能达的小悟墟。
她本就是池中莲,超脱红尘,轮回不灭,此时虽然是人身,却如莲花般如如不动。
引玉还在找那滴墨,可不论她如何掐指和翻掌,那墨都好像化进了水里,不见了。
罅隙下山摇地动,灵命无疑是负隅顽抗,明知生路俱已断绝,却还要将众灵,乃至这小荒渚也拖入苦海。
莲升的心却是寂定的,是由里而外的寂定,绝非灵命那般惺惺作态。
“你可还记得,开车从观喜镇出来的时候,耳报神说过什么。”她说。
说的什么?
引玉过了数秒才回想起来,她曾让耳报神切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不料耳报神压根不过耳,也没长心。
耳报神分明是要让灵命吃它,它企图反将灵命夺舍!
世上正邪本就难分,一把剑在善人手中是救世之物,在贼寇手里却能成灭世刃,那夺舍古法亦然。
耳报神此生也算坎坷,邬冷松想拿它做而家仙,所以用夺舍之法跟观喜镇的人换。
它本该恨透邬冷松,恨夺舍入骨,不料自己反倒将此法拾掇了起来,争当那剑走偏锋的孤胆客。
其实就算耳报神不冒险尝试,灵命迟早也会毙命,只是其间免不了僵持。
引玉和莲升或许会和灵命僵持很久,整座小荒渚会连带着再添创伤,陷入更加惨淡的境地。
耳报神是见过世面的家仙,什么小家大家的,还不都是家,如今它一马当先去保大家。
它在小荒渚是吃了良多苦头,但它并非那小心眼的,哪会因为憎恶一些人,就把整片地壤都视为眼中钉。
更何况,这次如果能成,它下辈子指不定还能直接到慧水赤山当神仙。
毕竟它在白玉京,可是有靠山,有门道的!
“任它。”莲升看向引玉,“如果它办到了,千万别枉费它一番心血。”
夺舍万灵,可谓是要与天地众生相抗,谈何容易,不过此时也是夺舍灵命的唯一机会了。
换命并非百利无害,不管换不换得成,换命双方都将负伤。而今灵命寿数大削,身魂虚弱,不择此时乘隙而入,更待何时?
引玉无话可说,如今她已彻底感知不到那滴墨所在,耳报神怕是已经……进了灵命的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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