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裴知立刻抬手,令一众旱魃重新定住。
那些旱魃还当真不动弹,和被龙娉操控时截然不同,它们的神色何其宁静,一丝狰狞之色也不显。
裴知看了阮桃许久,生怕日后重蹈覆辙,将这桃树忘了,说:“各位要往哪里走?”
“灵犀城。”引玉怀里的猫被金光镇住,不得已睡过去,气息又平复如初。
裴知转头又看旱魃,明明这些旱魃说不了人话,她却把手拢在耳边,好似能听见它们的话语声。
少顷,她说:“这些旱魃里,有小羡村的,也有灵犀城的,他们说灵犀城不是好去处。”
旱魃可不是活人,魂魄早就离体了,如何能和她说话。可不是每一只僵,都能留得神识,都能变作不化骨的。
裴知解释:“他们是没有说话,但我觉察到,他们的躯对灵犀城万分排斥,定是那地方发生过不得了的祸难。”
“祸难?多半是妖灾。”引玉想到龙娉。
定就是龙娉想将灵犀城据为己有,所以下了杀手。她不光害人,还让城民死后也不能安宁,死躯为她所用。
当即,薛问雪的神色变得难看至极,他每每听到灵犀城,都会失魂落魄,如今更甚,脸色竟然唰地变白。
裴知点头说:“小羡村和灵犀城挨得近,小羡村当时受妖患所扰,灵犀城未必就能幸免。”
引玉看向莲升,说:“还是该去灵犀城一趟,那边的祸根,也该去了才是。”
莲升颔首,神色冷淡地说了一声“多谢”。
“是我该多谢两位仙姑。”裴知躬身,随即转身挤进尸群,和她那已经没了魂的“阿娘”站在一起,良久又说:“那我,可就要走了。”
找回了自己的过去,又见到了阿娘的尸,她对这小羡村已经没有留恋,此番不再回头。
阮桃远远看着,在旱魃快要消失在视野时,心底的不舍在一瞬间逼至极点。
她扯起嗓喊:“裴知——”
裴知当真不回头,此一别,是为永别尘世。
此地忽然变得空落落,阴气也逐渐消散。而因旱魃离开,这地方转眼就凉快了不少。
小羡村离不移山本就不算太远,那边的乌云轻易就能飘过来。
引玉抬手往颊上一覆,遮了脸,可额上紧接着也落下一丝微凉,她仰头观天,眯眼说:“要下雨了。”
莲升朝天上看去,翻掌便又取出黄纸一沓,窸窸窣窣地折了起来。这马车她已是折得熟能生巧,折得比前两回快上许多。
只阮桃在边上瞠目结舌地看,而薛问雪还是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
耳报神还挨在薛问雪的胸膛前,它沉默了许久,也不知方才算不算美满,总之它不愿出声打破。
如今它想开口,却被薛问雪狂跳的心给震得树枝发麻,忍不住掀起眼,往薛问雪脸上瞟,阴阳怪气地说:“怎的,心跳这么快,是想跟着裴知走了?平日也不见你有多待见她。”
引玉这才多留意了薛问雪几分,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从灵犀城来的,是不是。”
薛问雪苍白的唇微微一张,半晌才吐出一个“是”字,瓮声瓮气道:“灵犀城昔日被称作蛮夷之地。”
除此以外,他是只字不提。
阮桃怅然若失,还盯着裴知离开的方向,直到耳边轰一声响,她才醒神,惊诧道:“马车好了?”
恰好雨势渐大,莲升拍拂双手,说:“到马车上。”
几人先后上了马车,这次雨势再大也浇不化这马这车了,可见莲升的术法不是白施的。
引玉终于可以坐下,身一歪便挨上莲升,彻底直不起腰,懒声说:“累了,手脚俱累。”
莲升把引玉的手拉过去捏了几下,不咸不淡地说:“一路抱猫,手怎能不累。”
引玉笑了,可顾及到阮桃和薛问雪,便只是使出一个极具晦意的眼神,说:“累不累,得看是做什么。”
莲升不动声色与她对视。
引玉把下颌往莲升肩角上抵,唇与唇已是近在咫尺。
雨声滂沱,两唇并未亲上,好似只是交换了一缕湿淋淋的气息。
马车一路狂奔,乱上溅起泥水众多,可观车马还是干干净净,一点泥迹也不沾,更别提那刚从泥里辗过去的车轱辘。
灵犀城外只有一个小羡村,过小羡村,再走了几里路,便能见得到灵犀城的城墙。
灵犀城远在慧水赤山的边沿,自然不比扪天都,甚至比不上晦雪天。
这地方砌城墙用的砖石都粗粝无比,其间缝隙也大,猛地一眼,还以为是一座浩大的石头城。
此前引玉和莲升到一溪翠烟,恰恰从这灵犀城的上方绕过,否则早该发现此地的不对劲。
但是……
城墙上竟然站了守卫,城门也是紧锁着的,好像此地安宁如初,根本不像遭了妖患且还人去城空。
马车倏然一顿,车厢顶被大雨浇得噼啪响。
引玉撩开帘子,朝城墙上投去一眼,却见那些守卫都穿着盔甲,看不清脸面。
她坐回去,诧异道:“此地阴气极重,但守门的都是活人,难不成城中人鬼共室?”
照这城门紧锁的样,进门也许还需令牌,亦或是其他信物通牒一类。
莲升也看不出究竟,只觉得此地有古怪,冷声说:“再近些。”
两匹马走至门前,高高的铜门却还锁着,果然轻易不会打开。
整面城墙,好似唯独这一扇铜门结实。
城墙上传来声音:“出示令牌——”
听着亦是活人的声音,喊得声嘶力竭,生怕墙下之人听不清。
“是受了摄魂术,还是阴魂夺舍了活人躯?我先前以为,灵犀城的人都成了小羡村外面的僵。”引玉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猫,低头说:“离裴知已远,金光可以先去了。”
莲升勾手,金珠般的光从猫儿的绒毛间升起。
金光才被收回,引玉怀中的猫便是一动,是龙娉又醒过来了。
莲升状似不闻不问,屈起手肘搁在窗上,眸光斜出垂帘外。
她们连着灵犀城的令牌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如何能凭空变出。
“走不了正门,那就只能另寻他径了。”莲升淡声。
忽地,薛问雪说:“我有一物。”他的声音变得虚弱无比,好像耗尽了精神气。
为了把东西取出来,他不得不先把耳报神从衣襟里拿出,想随手往边上搁。
他已是六神无主,手上也没轻没重,差点把耳报神甩出去,幸好被阮桃接了个正着。
“这小子怎咋咋呼呼的,先前他总不爱正眼看我,如今更甚,说丢就丢,连木头人都不敬,日后如何能成大事?”耳报神气得七窍生烟。
阮桃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这木人,像引玉抚猫那样抚上几下,目光暗暗朝薛问雪那边斜,不知薛问雪能拿出什么厉害玩意。
“行了行了,别摸了,别把我的芽都给按回去。”耳报神稚声稚气,偏偏端着腔。
引玉看着薛问雪,啧了一声说:“姓薛的不待见你,此前也没见你待见你的芽,只准官兵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诶,我当官兵,他当百姓,倒也行。”耳报神竟还得意起来了。
薛问雪找了一阵,将一块玄黑的物什拿了出来,其上为弧形,下边方方正正,刻有一些诡秘图纹,看着像是连理枝,正中是“灵犀”二字。
灵犀……
想到心有灵犀一点通,便会想到“比翼鸟”和“连理枝”。
“这是灵犀城的令牌?”引玉再一想,薛问雪就是这灵犀城出来的人,身上带着灵犀城的令牌也不足为奇。
莲升打量薛问雪神色,伸手说:“你似乎不想看到这令牌,却又将它随身携带。”
的确是不想见到,否则薛问雪拿着这令牌,怎会像拿烫手山芋一样,马上便交了出去。
他苍白的唇紧紧闭紧,眼里露出一丝隐晦的恨和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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