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玉循声低头,才看到耳报神正在地上侧躺着,再看薛问雪,一副抱剑睡熟的样子,想必木人是被晃下去的。
她弯腰去捡,手被硌了个正着,这才明白耳报神为什么能够侧躺,原来是因为它身后那一截枝又长出来了。
那截枝被摸着,耳报神自然也有所察觉,眼珠子好像阴晴不定地转了又转,稚着声凶巴巴开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想笑我老人家就笑吧,这枝又不是我愿意长的,老树开花,也不是什么树都自愿如此!”
引玉掀了木人的碎花裙,啧啧说:“这枝嫩生生的,叶子也绿的,你这尾巴一时半会是摆脱不了了。”
“你们神通广大,就不能想点办法,就非得让我老人家难受!”耳报神愤愤。
“求我。”引玉打趣。
耳报神欲言又止。
“这是天净水催生出来的枝,不是别的什么。”莲升睨去一眼,许是看久了此前晦雪天的贫瘠,如今似乎懂得了引玉对这些翠绿之物的喜爱,绿油油的,果然很是可爱。
她伸手拨了一下,说:“如果想到法子,自然给你去了,省得我们拿着还硌手。”
耳报神的木眼转悠悠的,心烦意乱。
引玉想到芙蓉浦便略微走神,听到耳报神长出的枝被莲升啪一声掰断,才回神说:“这枝给它吧,省得它眼巴巴地看。”
耳报神正诧异着,就看见莲升把树枝递到了僵尸的面前,原来引玉口中的“它”,指的是这只僵。
僵目不转睛地看向莲升,可惜就算它的嘴未被白麻布缠实,也不能开口说话。不过观它定定的目光,似乎是想要的,大抵是因为桃妖有枝有叶,它也想有。
莲升把折断的枝缠到了“啾啾”的绷带下,乍一看,好像僵尸头上发了芽。
得了桃枝,僵那泛白的眼珠微微一动,转而又合上了,一动不动任桃妖倚靠。
“罢了,给它就给它。”耳报神小声说话,“省得你们说我老人家小气。”
“老人家大度。”引玉把耳报神的碎花裙拉好,掀了帘子朝外边看,不由得回想起一些琐碎之事,全是关于芙蓉浦的。
莲升循着引玉的目光往外打量,没打量出个究竟,问:“在想什么。”
“在想。”引玉微微一顿,似笑非笑地说:“还没带你去看芙蓉浦的水晶花。”
莲升不应声了,但眸色哪还冷淡,一触即燃。
“芙蓉浦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知道么。”引玉明知故问,捏着手指头说:“以前在白玉京时,我常常邀你同去,一定是因为那地方有趣至极。”
莲升靠近,被风吹凉的侧颊往引玉脸上一贴,良久才好像咬牙切齿般,生硬开口:“一个声色场合,你不是恢复了许多记忆?这都不记得了?”
“原来我邀你前去,是想你破戒。”引玉佯作恍然大悟,吐露的气息往莲升面颊上扑,连呼气都像蓄意撩拨。
可不就是么,莲升睨着马车里沉睡的一人一妖一鬼,泄愤般朝引玉唇角咬去。
正如画里皮囊所言,芙蓉浦温柔乡,那可是人与妖寻欢作乐的地方,那里的水晶花非同一般,只要开上一次花,留下的花香便能遮掩来客一年半载的气息。
到了芙蓉浦,什么仙术妖法全被禁用,一旦没有术法傍身,人与妖除了身形外便无甚区别。
妖么,有的比凡人多个耳朵尾巴,有的么瞳色非比寻常,不过不论是谁,到芙蓉浦都是为了寻欢,那些异于常人之处,也便成了增添情/趣之物。
莲升既然是净水妙莲,如何愿意去那等地方,引玉再怎样盛情邀请,她也不会答应。
“当真不去?芙蓉浦的水晶花可好看了。”引玉伏在石头上,对着泡在池里的莲说。
莲升光是听见“芙蓉浦”三字,禅心便被搅成稀糜,背过身看也不愿看岸边的人,冷声拒绝:“不去。”
“我有法子绕开仙辰匣,让它不知道我们去了哪里。”引玉蛊惑。
“不去。”莲升再度回绝。
引玉托着下颌晃了晃竖起的腿,不依不饶说:“又不是让你去寻乐子,不过是看看水晶花。”
“俗不可耐。”莲升冷冷评价。
引玉翻身仰躺,头发洒落在池中,眼只往莲池中那纤纤身影瞟,故意说:“不去就不去,我一个人去。”
莲升蓦地转身,朱红的裙在水中一旋,恰似野火泛滥。她不动声色地看着引玉,明摆着也不想引玉去。
可连天道和仙辰匣都左右不了引玉,她如何能,所以她不说话,只是心怀不满。
“在清风台上和众仙们喝了几日晦雪天的酒,腻了,想去尝尝芙蓉浦的。”引玉故意说。
正是引玉在清风台上勾着莲升吹埙的第二日,她可太会甩钩子了,把莲升当成池中鲤来钓。
“总是饮酒,有伤仙体。”莲升在水里步近,红裙白衫随波荡漾,衣裙何其鲜艳热烈,她眉心花钿也红,偏偏神色奇冷。
引玉看出莲升在生闷气,变本加厉地说:“可是快活,我还要和同样干脆的人共饮,聊些风花雪月的事,便不在你面前细说了,省得坏了你的禅心,要被佛陀们怪罪。”
莲升那花钿红到快冒出火,好比她一颗擂鼓的心。她心知引玉深谙此道,很清楚要如何撩动她的心弦,十指往岸沿一撘,微微仰头直视石头上伏着的仙,说:“荒/淫无度非仙神所为,你单怕因为坏了我禅心被怪罪,却不怕因为犯戒而被天道指责?”
“你们小悟墟才有戒律,我可没有。”引玉坐起身,逼得莲升为了直视她,不得不吃力仰头。她笑着一滚,极刻意地撞进水中,在水花四溅时,又撞了莲升满怀。
莲升动不敢动,身前被填得满当,明明怀中画仙周身素白,却因为笑得狡黠灿烂,比她这穿红裙的更要热烈。
她心觉引玉才是火,要把她一颗心都烧化了。
一定是吧。
否则她又怎会在听说引玉去了芙蓉浦的时候,心急如焚地出了天门。
白玉门上,归月化作猫身,垂在横梁下的尾一晃一晃,说:“你要去找她呀?她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喝高了,不过我还没见过她醉眼朦胧的模样,改日要是见到,我非得嘲笑她一番,她总说我瘾大,却又没点酒量。”
莲升未应声,转瞬就到了芙蓉浦。
此时的芙蓉浦四下是花,芬芳扑鼻,却不见引玉口中的水晶花,此时大概还不到水晶花的季节,引玉邀她看花是假,想她破戒才是真。
周遭芙蓉似莲,却比莲更娇更艳,尤其开在这寻欢作乐之地,平白添了几分脂粉意。
在那样的地方,莲升冷冰冰的模样最是招人,远处醉沉沉的人全朝她拥去,想邀她共饮一杯。
莲升到处张望,伸出一根食指将挨近的酒杯抵开,不发一言地拒绝,来人自讨没趣,不想强人所难,又纷纷离去。
芙蓉浦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亭台楼阁里全是人,街市也拥挤,各种声响搅在一块,让莲升心烦意乱。她不知道该问谁,便登上花楼到处找寻,隐约听见有人在低声细语。
“哎呀,那位大人又来啦,是主子亲自接待的呐,今儿大人心情大好,主子也不必换着皮哄她欢心,哪见过主子对谁如此上心。”
“大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主子对她这般敬重,在妖鬼中想必地位不低,怎没人听说过她?”
“谁知道呢,反正主子让你敬她,你敬就是了!”
“知道,啰里啰嗦的!”
“给主子送酒去,要埋在千年潭最底下那一盅,大人说今儿要喝尽兴!”
莲升莫名就想到引玉,过会儿便见两个丫头端着木托急匆匆往厢房里赶。见状,她化作一缕烟附在窗棂上,见到了斜躺在榻上的引玉。
屋里,面容姣好的芙蓉浦主人为引玉抖去烟草灰,又将那细长雅致的烟枪递回到引玉唇边。
引玉接住,噙着烟枪嘴轻吸一口,吐出芬芳白烟,对着那芙蓉浦的主人温温一笑,说:“这么大方,把潭底下的给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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