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那边走时,竟看见水上浮着不少彩纸,就好像小孩手工课剪下来的,零零碎碎,不成形。
越是往前,水面漂浮的彩纸越多,有的已经被泡烂,看不出原样。
太多了,哪是小孩手工课那么简单,那怕是全镇的小孩都上了同一堂课。
引玉弯腰去捞了一角,拿起来时,那纸差点裂成两段,幸好她托住了。
彩纸的背面竟是写有字的,是……
不知道谁的名字和生辰。
引玉把纸丢了回去,说:“应该是纸扎,不然怎么会写着八字,粗略一算还是死人的,而且还不是这地方的人。”
“或许附近有冥店,这雨下得突然,门外的纸扎来不及收回去,就被冲走了。”莲升寻了个理由,然后朝远处寻觅。
可惜,这一整条街上的铺面都不挂招牌,也不知道他们卖的是什么。
“这水上的彩纸可太多了,总不能是店门忘了关,屋里的纸扎全漂了出来。”引玉神色不悦,是因为积水已经淹到她小腿腹了。
两人停顿了片刻,忽地听见沉重撞击声。
引玉匆忙仰头,才知是一条黑狗正咚咚撞门,似乎那头是铁打的,根本不怕痛。
狗应该是在吠,嘴有一下没一下地张,只是离得远,而且那户人门窗又关得紧,所以根本听不见声音。
少倾,屋里有人走近,指着那狗训了起来。她低头骂了几句,见狗还在一动不动地盯着外面,才知街上站了人。
老人看似有个七十多岁了,眼睛大抵不太好,眯眼打量了片刻,竟冒雨打开玻璃门,一个劲招手。
虽说老人年纪大,脸上却没有死气,比刚才见到的所有年轻人都更有生机。
引玉看楼上老人转身转得匆忙,方才那招手的姿态也示意明显,便朝这户人楼底走去,说:“还以为镇上没几个人了。”
“巧了。”莲升走到楼下收伞,“老人家惯来是镇上的万事通,也得亏有那只狗撞门。”
“黑狗有灵性。”引玉凑近莲升耳边,意有所指:“许是闻到仙气了。”
“墨香?”莲升睨她。
身后的门忽地打开,老人用夹着方言的普通话说:“进来,别淋雨。”
引玉踏进门,才知这泡了水的屋里竟然摆满纸扎,全是瘦瘦长长的,无一例外都没点睛,有的甚至连架子都没有做齐全。
这些纸扎好在有竹篾撑着,所以才没有被水泡塌,只是下部有些彩纸已经脱落,露出里边精巧的竹架。
引玉指着纸扎问:“大娘,这些都是你做的么,手真巧,你是做这行当的?”
老人颔首,抬手一边往楼梯上使劲挥,说:“上去,上去坐。”
她口音重,许是牙掉了近半,所以咬字含糊,叫人更难听清。
引玉又多看了屋里纸扎一眼,上楼时暗暗朝莲升睨去。
纸扎这玩意,还属莲升最熟。
上了楼,便见走道上晾着一排的鞋,鞋都是一个尺码,且都是老人家穿的布鞋,不难猜出老人是独居。
莲升刚看进屋里,那只黑狗便仓促伏地,尾巴轻晃几下,吠也不吠了。
老人蹒跚进屋,拿起木沙发上的坐垫抖了几下,放下说:“坐坐,喝茶不喝?”
“不用,谢谢。”引玉坐下,转头扫视了一圈,不曾想这屋子和鱼家极像,楼上满满当当全是纸扎。
不过,鱼家到底是做纸傀的,老人在技艺上相形见绌,所做的纸扎虽也生动,却还没有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老人见这两人是蹚水过来的,转身就去拿了拖鞋。刚拿起,她余光往两人脚上扫去,不禁愣住。
她当自己是没有看清,又眯眼一阵打量,才确认这两人脚上的确是干的。
寻常人必会被这怪事吓着,偏老人只是微微一愣,还是把鞋放到了她俩脚边,转而捶背走到柜架前,捧着一本画册回来。
画册的页角翘得厉害,还灰扑扑的,看起来常常翻阅。
引玉不明所以,等到老人把画册放到她和莲升面前,才明白,老人是把她们当成了来订纸扎的客人。
册子上画了各式各样的人形,有童男童女,有金屋银屋,还有随行的鸡犬牛羊。
老人坐在边上,咬字含糊地说:“要是没想好,就翻着看看,里面齐全,就是雨停之前没法做了,纸都泡坏了。这段时间我没接新的活,还以为外面的路淹得厉害,最近不会再有人来。”
引玉翻看了几页,似在认真挑选,一边问:“大娘,村里只有你这是做纸扎么。”
“都做。”老人笑笑,指着画册上的童女说,“这个模样好,选她的人多,看着就是乖巧的。”
“都做?”引玉摸到裙边的烟杆,想想又松了手。
“外面的人来我们这,都是订做这些的。”大娘谦逊,眉眼也温和,“不过这里多数的活都是我接,我做得快。”
莲升冷不丁问了一句:“那程进戎和董垚的随葬品,是谁家做的。”
程进戎和董垚,就是镇上被割了耳的死者。
作者有话说:
=3=
第188章
出入观喜镇的人少, 程祖惠一见到这两人,便当是来做纸扎的。这观喜镇户户都会做纸扎,在哪做不是做,她不忍看两人冒雨找寻, 干脆开门揽客。
将人请进屋, 她才知, 原来“人”不是“人”,甚至也不是来做纸扎的, 就和外边来的警察一个样,是要问程进戎和董垚的事。
程进戎和董垚啊, 程祖惠哪能不知道, 这镇上也没谁不知道, 毕竟那程进戎还是她的孙子。
这可是进镇以来见到的唯一没有露出死相的活人,引玉哪能不生疑, 见程祖惠走神, 便看向边上的柜架。
这一看,就看出了蹊跷。
柜架上摆了不少器物, 有老照片,也有老式洋钟和一些看起来年份不浅的花瓶。
东西保存得都还算完好,那洋钟起码有百年历史,花瓶的釉面和花纹也不是近代仿得出来的。
问题就出在,这观喜镇算是不通外界,何来的这些器物?
十来个花瓶, 远远观其瓶身,出土的窑子从南到北一应俱全, 总不能是订做纸扎的客人不远万里送来的。
引玉又看向程祖惠, 只见程祖惠姿态落落大方, 那份优雅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压根不像小地方的人。
她不问程进戎和董垚了,干脆问起其他,说:“大娘,您来这镇子多久了?”
程祖惠回神后又是一愣,没料到对方竟会问及这个,笑说:“你怎么看出我不是这地方大的。”
“架子上的都是好东西。”引玉看了柜架,又看起老人,说:“看您仪态,也不像寻常人家的。”
程祖惠眼底露出些许失落,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良久没吭声。
她起身走向柜架,摸着瓷器,慢声说:“这事以前我常说,后来看开了,而且没有人问,我也就不再说起。”
“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引玉暗暗抬手,食指往莲升膝上碰去。
她传心声给莲升,说:“如何,算不算观察入微。”
莲升面色不改,却回以心声,“所见略同,她脸上没有死相,想来便是因为这个。”
引玉托腮,唇一动不动,还在看着程祖惠,“看来这观喜镇问题不小。”
那只胡来的手还搭在膝头,莲升低头看去一眼,不动声色地拿开了。
柜架前,程祖惠叹了一声,她的相貌已比不得年轻时候,背也打得不如从前直,但没想到,还能被人看出不同。
她还是愿意说的,只是许久不提,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坐回去才说:“我从外面来的,汛冬知道么,原来是在晁南,后来合到其他省去了。”
“知道。”引玉被莲升拨开,便换了一只手托起下颌。
莲升假意看不见她咬指腹,淡声说:“汛冬如今开发得还算不错。”
程祖惠欣慰笑了,继续说:“我以前家境还算可以,前夫是入赘,所以后来的子孙都是跟我姓,程进戎是我的孙子。”
上一篇:反派魔尊洗白手册[重生]
下一篇:难以言喻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