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别人浓情蜜意,不比自己朝思暮想要有趣许多?我早看淡了。”
小姑娘们在外边转了一圈,连道窗缝也寻不着,只好灰溜溜走了。
而引玉又把那碗酒推到莲升面前,说:“我偷喝了半碗,余下的留给你。”
“你明知我喝不了酒。”莲升说。
“那不正合了我的意?”引玉眼底满是深意。
莲升如何还能佯装镇定,在引玉灼灼注视下,不得已品了一口,光是含在唇中还未下咽,便已经醉得快要不省人事。
她目光迷离,抬手碰了引玉头上的花环,臂膀软得往下一垂,食指便轻飘飘从引玉侧颊刮过,她含糊地问:“酒就这么有意思?”
引玉捂住侧颊,守住那点余温和触觉,说:“何时我亲自渡你一口,再看你露出这等神情,那才算有意思呢。”
她身为仙神,也乐于亵渎神明,只渎这一人。
后来么,莲升不省人事,斜卧在矮塌上睡了半宿,醒来见引玉伏在案上一动不动地看她。
烛光跃动,引玉轻声说:“我本想带你回白玉京的,可你醉态尤在,要是被人瞧见了,你如何自处,所以我就打消了念头。”
莲升盘腿驱了残余酒意,揉起眉心说:“回去吧,已经在这待得够久了。”她再一看,她那碗酒自己只喝了一口,如今全空了。
引玉碰向对方碗沿,恰还是莲升抿过的地方,说:“我小口小口呷完了,没想到满满一壶酒,能细品的竟只有余下半碗,要是被林醉影知道,她非得削了我不可。”
“林醉影?”莲升料想,这应该芙蓉浦主人的名。
“这里做主的。”引玉又说,“我初次见她是在半月坡,她在那里纠缠一位修士,我看她身上没有业障,又好可怜,便想救她一救,没想到才将她救下,她又撞到修士剑下,我当即明白,这妖是故意的。”
莲升欲言却止,不知引玉撩拨人的手段,是不是和这芙蓉浦主人学的。
“走着。”引玉起身。
两人齐齐回到天上,引玉找猫儿去了,莲升则直奔仙辰匣。
列缺公案上紫电闪烁,仙辰匣浮动不定。
莲升施出金光,那线光穿过紫雾,直贯仙辰匣。
仙辰匣随之一动,显现出些个金字,便是这段时日下过凡间的仙神,可在这些仙神上报的行迹中,莲升竟寻不到芙蓉浦三字。
怪事。
莲升暗暗记下这些名字,又重施金光,金字抹去后,仙辰匣现出一人命数,不是别的人,正是“泽芝”。
更怪诞诡奇的是,此人命数竟与她一模一样,她……即是“泽芝”?
泽芝正是莲花之意,莲升料想,应该是仙辰匣赐名时赐了两个,但后来只取其一。
她从未探究过这些,观引玉没少在仙辰匣前晃悠,且不说引玉还是仙辰匣匣首,知道的事比她只多不少。
此事遂罢,莲升回到小悟墟,在莲池边施出金光数缕,把那几位下过凡的仙神召到面前一一盘问。
几位仙神众口一词:“没去过,连外沿都不曾路经咧。”
“我等哪里敢瞒仙辰匣,仙辰匣亦非我等瞒得住的!”
有大胆的,则说:“大人也说那人身携金光器物了,可别是小悟墟监守自盗啊。”
莲升不得不盘查起小悟墟众僧佛,又里里外外搜找一番。
人人对天起誓,坦言不曾去过芙蓉浦,而那所谓的金光酒囊,也根本寻不着。
引玉找完了猫儿,闲庭信步找到莲升所在,看莲升问完了话,才倚着玉树出声:“怎么,查不出来?”
“要么是遗落凡间的仙器,要么就是芙蓉浦的主人认错了。”莲升说。
引玉颔首,“下面的妖没太见过仙器,认错也不稀奇。”
此事不了了之。
……
车马晃晃悠悠,远处浓云密布,似有大雨将落。
引玉撩开帘子,终于想明白,为什么此前她没有记起这段过往,多半是因为她喊过“泽芝”二字。
记忆一旦封禁,有关莲升七世前的种种,便统统忘光。
“要下雨了。”莲升望向天际。
引玉意味深长地说:“下雨才好,雨下得够大,芙蓉浦的水晶花才会开。”
“我疑心灵命早到过芙蓉浦。”莲升蓦地开口。
引玉扭头,讶异道:“这结论从何而来?”
“想起我初到芙蓉浦那一次,不知你还记不记得。”莲升目光略微放空。
引玉怎会不记得,打趣说:“你附在窗棂上偷看我那一次。”
莲升不辩驳了,这事她做过不假,说:“芙蓉浦的主人曾提及,有人身携金光酒囊,周身又包裹严实,模样怪异。你我前些日子去了卧看山,正巧从那对老人口中得知,灵命腰侧是别有酒囊的。”
“你怀疑灵命那时便借用三千塔刹下凡,绕过了仙辰匣?”引玉目色一沉。
“如果有仙人悄无声息下凡,那只能是灵命,那时候无嫌可还没到白玉京。”说到无嫌,莲升便朝引玉腿上那花裙木人斜去一眼。
耳报神不作声。
“如果是牠。”引玉摆弄起耳报神的裙摆,说:“我猜,牠起先到芙蓉浦,是为了找天地画卷的卷首,后来在芙蓉浦滥杀无辜,是为了找我的魂。可惜无嫌早将十二面骰舍弃在晦雪天,而你又把我带去了小荒渚,牠就算把地都翻过来,也找不着我。”
作者有话说:
=3=
第110章
从万灵化人伊始, 到如今已有近五百年。
同在瑞光下,只要引玉进到小悟墟,总能见得到灵命。过去的数万个日夜,数以万计的眼神交汇, 数不清的字字句句, 引玉本以为万灵有情, 原来所有飞逝的光阴,不过是成就了灵命一个个凉薄的念头, 她身在局中,却不知情。
万物都可以有情, 唯独灵命没有。
“幸好。”莲升撩开门帘, 看两匹纸扎马已颠得架子松散, 便施出金光,将略微散开的竹篾拧回原处, 又把磨损的马蹄子给修补好了。
八条马腿登时迈得飞快, 像被大浪推着往前跑。
到如今,引玉虽然记恨, 却不会怒到发顶生烟。她眼一弯,说:“我把牠当成你留给我的伴,这数百年里可不曾亏待过牠,没想动,自己反倒成了吃亏的。”
莲升哑声:“你总不该把牠当成我。”
引玉看向车厢里那只僵,意有所指地说:“心有不舍, 久了就会生妄念,你看谢聆, 再看阮桃。我不是小悟墟里的圣人, 我不修心的, 生出妄念是我应得的。”
莲升静无波澜的眼终于浮现愠意,就像回到百年前,经不起撩拨,好比照世佛灯一盏,一点火星子就能点着,燃起来便没完没了。
可她岂能说引玉的不是,索性两眼一合,说:“算我亏待你,你要什么,补给你就是。”
“你说这话的时候,敢不敢看我的眼睛。”引玉伏到莲升肩头。
莲升睁了被欲念浸润的眼,扭头一瞬不瞬地看过去。
“连本带利的,你得还我许多。”引玉说。
“给你就是。”莲升回避不得,抬起的手稍稍一顿,还是朝着引玉的唇一碾而过。
引玉但笑不语。
耳报神沉默许久,终于忍无可忍,稚声稚气说:“没眼看,二位是把我这木头人当瞎子还是怎么,先前还会避着我,如今我是不是得谢谢二人,全没把我老人家当外人?”
莲升收了手,引玉却没皮没脸地说:“不必言谢。”
“我原先听你们说邬嫌,听得好好的。”耳报神阴阳怪气,“哪料听着听着就变了味,也不知道该怪自己听得认真,还是该怪有些人说着说着就偏了题呢。”
莲升往木人耳朵上一碰,施术叫它听不见声音,说:“怪的是,无嫌单是为了藏物,大可不必在芙蓉浦新起高楼。”
耳报神听不见声音,心说这人怎这般记仇,赶紧说:“罢了罢了,还是让我听听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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