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玉忙不迭看向她,“哪里?”
“你也闻到过。”莲升笃定。
引玉不由得怀疑,她是不是还缺失了一些记忆。她还在思索,冷不丁听到一个地名。
这地方,她的确去过。
“云锁木泽。”莲升平静道。
引玉想起来,那年在晦雪天看到的溺死者,可不就是从云锁木泽漂过去的么,后来她还在云锁木泽里找到了归月。
那云锁木泽中的散仙不知所踪,里边却余有她留下的气息,当时的气息……
似乎和她如今闻到的一样。
“我想起来了。”引玉明悟,“当时之事不了了之,尚不清楚归月是被谁所伤,不过我早早料定,她的伤一定和灵命脱不开关系,那时可不就是因为她在晦雪天发现仙迹,才惨遭毒手的么。”
“不错,只是不清楚,那散仙是不是早就和灵命联手了。”莲升抬手,将掌心完完全全覆上塔刹。
在七世轮回之前,这三千塔刹本就是由莲升掌管,如今仙辰匣归体,她自然一如从前,不费余力,不必告禀天道,就能动用塔刹穿进三千大小世界。
莲升眉心紧蹙,不紧不慢道:“当时为了带你到小荒渚,我散去半身灵力,才暂时破得了这塔刹禁制。”
引玉目光定定,她们本就是为塔刹而来,此番如果能回小荒渚,一定能追寻到灵命所在,那才叫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一言不发,就连气息也屏住了,生怕扰着莲升。
可没想到,莲升忽然收手,镇静的脸上露出惊异之色。
“如何?”引玉也愣。
“我甚至触碰不到塔刹禁制,就好像。”莲升话音骤顿,斟酌着继续开口:“禁制外还有一物,不是禁制,却比禁制更上一层,将我的灵力全部隔绝开来。”
引玉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东西,拇指又往塔刹上轻刮,闻着指尖说:“难道是因为这香气?”
“我猜是。”莲升拢起手指沉思片刻,遽然挥臂。
半空中,一只棱角分明,却遍体鳞伤的匣忽然出现,它身上榫木翻动,像是一机关玩具。
莲升仰视仙辰匣,抬手朝其中一根榫木碰去,豁然开朗道:“云锁木泽的散仙,是碧根莱菔修成的,其名萝月。”
“天净水可否洗掉这香气?”引玉展开画卷,从画中勾出水流,驱起水流冲刷塔刹。
按理来说,天净水能涤荡天地间一切污浊,可一顿冲刷后,那香气竟然还在。
引玉及时收手,不想再做无用功,省得香气没冲走,天净水还白白耗去不少。天净水可不能再浪费了,不移山的地火,还指望此水。
“不行。”她将长画一卷,重新收回灵台,“不是秽物,天净水也无能为力。”
“看来还得去云锁木泽一趟,只是,前一次去时便已是无功而返,此番找到她的几率也不大。”莲升绕着小荒渚塔刹又走了一圈,在反复打量后,终于发现异样。
难怪她会觉得,这塔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那萝月仙应当还在世,否则……只能是被抽筋扒皮了。”引玉语气微沉,慢声又说:“当年不曾掘地百尺,此番势必要将那云锁木泽翻个底朝天。”
莲升一瞬不瞬地盯着塔刹座底,勾手将仙辰匣收回,说:“要想进小荒渚,这禁制一定得破,不过……”
“怎么?”引玉提裙低身。
莲升五指一抓,硬生生将塔刹底座中一嵌得严严实实的裂石抠了出来。
引玉看得目瞪口呆,那缺口何其完整,不费心思根本做不到。
小荒渚塔刹不过是看似完整,其实里面空了一块!
引玉一时无言,没想到灵命通前彻后,凿空那石像头颅也就罢了,竟连塔刹也敢挖。
不过灵命大抵从未怕过什么,牠若有将天道放在眼里,也做不出其后的种种恶事。
“难怪牠就算进不了白玉京,也能来去自如,原来是把塔刹掏走了。”莲升花钿色泽渐沉。
引玉目光骤移,望向远处一众塔刹,迟疑道:“其他塔刹,不会也被挖去了?”
“待我一探。”莲升足踝轻抬,踏下时金莲逐一绽放,飞快朝远处蔓延而去,将这静谧塔刹林变成了金光灿灿的花海。
遍地金莲比天上瑞光更要刺目,朱红花心恰似红烛,金红交映,辉煌绚丽。
莲升冷不丁拉起引玉的手腕,抬步朝石像的方向行进,不过却是停在了参禅塔刹前。
引玉万万料不到,就连参禅塔刹也被掘去一块,只是这参禅塔刹非同寻常,小小一块便重比泰山,掘走的尚不及拳头大。
莲升收起遍地金莲,金光一黯,小悟墟又变回了原先那凄清静谧的模样。
她皱眉说:“小悟墟里,只小荒渚塔刹和这参禅塔刹有被掘去。不过没有天旨,牠拿这残石有什么用,牠稍一动念便能横跨慧水赤山,又不像从前,还得为了躲避仙辰匣择此蹊径。”
“谁知道呢。”引玉冷嗤,“灵命为了阻拦旁人找牠,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好在如今粗有眉目,牠的确是去了小荒渚。”莲升说。
灵命犯下的种种,已不单能用“恶”这一字来概述,只是牠以前也曾助戏班子死里逃生。可以说,牠的恶欲就是蓬勃而生的芽,逐渐长成了参天大树。
人有两面,一面兴,而一面亡,只有怯懦者和勇者才能不偏不倚,但灵命不是。
灵命是万灵,是众生,尘世越是腌臜纷乱,牠的欲念就会越发浓烈。
进不得小荒渚,引玉只得弯腰,找起地上石珠。
莲升施出金光,将这小悟墟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通,倒是找着了几颗石珠,不过都是当时灵命为困住引玉留下的,其上念力已完全耗竭。
她索性把石珠聚成了一团,挥袖将它们送回石像头顶。
好比玉珠落盘,哗啦作响。
引玉仰头看向石像的头颅,说:“此像是我当初看着灵命雕成的,如今惟愿看着它毁去。”
莲升遥望石像,说:“待将天地间的石珠全部纳到一处,我必连同这石像,重新将天石炼回原样,再将它尘封在白玉京下。”
“只盼那一天不会太远。”引玉敛了目光,转身看向问心斋所在,抬手指过去说:“我想去那里看看。”
“看问心斋,还是看鱼?”莲升问。
引玉垂着眉眼轻声一笑,说:“鱼在问心斋,看问心斋就是看鱼,分那么细作甚。”
问心斋的鱼,她得有二十年没见了,也不知它们寂不寂寞,会不会饿。
离开二十三年,如今再往莲池走,竟还是轻车熟路。
引玉轻易就找到问心斋,远远朝里望时,不免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不是要进去么,怎么站着不动。”莲升迈入其中,在问心斋门外微微一顿。她不过是朝里探去一眼,便又继续往前走了。
还未走到池边,便能看见池面上涟漪圈圈,是鱼儿往来翕忽,撞得水面大乱。
引玉走上前,坐在她昔日常坐的白石上,说:“鱼儿哪知尘世苦,看样子都还过得挺好。”
“本来这鱼也不需要喂,光这天净水,就足够它们活到海枯石烂了。”莲升俯视莲池。
引玉扭头,好整以暇地看向莲升,就光是盯着,良久不说话。
莲升神色不变,站得腰直背挺,是遥不可及的仙人之姿。
引玉别有深意地说:“当初是谁忧心这满池的鲤鱼饿死,偏说不喂就不能养。”
莲升不动声色。
引玉屈起膝舒舒服服地坐着,手肘往膝上一支,托起下颌说:“你是寻了个缘由,想让我天天来问心斋喂鱼是不是?鱼食日日备好,就等着我来,也不知谁才是饵,谁才是鱼。”
莲升看向她,从容如斯,就好像一点心思也没被戳破,说:“总不能养了一池子的鱼,又不管不顾。”
“说得好。”引玉轻拍了两下掌心,说:“到底是泽芝上神,清心寡欲得很,哪会有什么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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