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玉和莲升哪知小孩要往哪里跑,只好匆匆跟上,跟进屋,才知小孩是为了找块干净的帕子,把那话本裹起来。
“好了。”小孩挤出笑,裹上还不够,还拉开外衫的襟口,把话本藏在怀中,面上腾起喜意说:“我带你们去见叶姐姐。”
引玉颔首说:“劳烦带路。”
扪天都以前好歹是这慧水赤山里,除了王城外数一数二繁荣的地方,屋瓦砖墙自然都是顶好的,街巷也宽敞,只是如今萧条冷清,就连红墙绿瓦也变得黯淡了几分。
走在路上,果然一个人影也见不着,声响全从脚底下传出,什么鸡鸣狗吠,闻所未闻。
没想到不过二十三年,凡间好像一块沾灰的璞玉,失去了原先的熠熠光彩。
小孩习惯了扪天都的凄清,离开地下后,竟还开心了许多,走着走着便蹦上几下,有了几分此等年纪该有的模样。
她扭头说:“听奶奶说,以前扪天都门庭若市,人来人往,街市上好玩的多得去了,不是那些骰子和骨牌能比的,不光有喷火耍杂,还有人斗鸡、斗蛐蛐,投壶猜谜也常有。”
说到这,小姑娘黯然神伤,小声嘀咕:“这些我都不曾见到过。”
“以后会有的。”不管能不能实现,引玉先答应了。
小丫头笑得很淡,嗫嚅道:“要是能看见就好了,地下的那些我不想玩,你们不知道他们有多可怕,钱财拿不出,便把家里都掏空了,最后身无分文,还想下注,便断指断耳,用来当筹码。”
观地下那些人着魔的模样,似乎还真做得出自残之事。引玉念头一转,忽然想起十二面骰上那些断胳膊断腿的鬼像。
“那些人成日都在下面?”莲升心底也涌上古怪念头,“他们沾赌瘾前,可曾染过重病,或是遇到过灾祸?”
“病不病的我不知道,灾祸应当是没有的,除了那年闹过妖灾。下面有些人还余有几分清醒,饿了会上来找吃的。”小孩一顿,抠起手指头,“但我爹前一次上来,已经是半月前了。所以底下滂臭,全是因为那些人不愿上来,全在那里面小解大解。”
说着,她好像闻着味,捏起鼻子一阵干呕,差点把吃进肚子的饼给吐了。
引玉不由得屏息,那气味似乎从地底下逸出来些许,难怪她一进这城,就浑身不自在。
莲升神色也微微一变,仍是目不斜视地走着,压根不愿往足下看去一眼。
扪天都的街巷弯弯绕绕,光是看那鳞次栉比的屋舍,便猜得出昔日该有多繁华。
小丫头走乏了,坐在边上的木推车上歇了一阵,再抬头时,忽然呆住。她心里犯起嘀咕,刚才在地下时,两位姐姐好像还不长这样呢,难不成是因为地底下火光太暗?
便是在小孩坐着把玩手指时,莲升悄悄把她和引玉那遮掩面容的术法去了,心尖人顶着别人的脸,她终归看不惯。
小丫头连忙翻开话本,只见方才面容尚还清晰的神女,如今竟没了脸,许还真是她记错了。她再度仰头,望着两位神仙一样的姐姐,半晌说不出话。
“叶府还有多远?”引玉坦坦荡荡任她看。
小姑娘自打记事起就没离过扪天都,哪见过这这神女一样的人。
她看痴了,良久才说:“还要过桥,过桥就到了,说起来满城的铜钱都是叶家挂的,他们家出过好几个修仙的人,可厉害了。”
“那的确厉害。”引玉朝飞檐上望去,心说找对了人,叶家指不定还和归月交过手。
莲升的心也微微一松,说:“也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引玉传出心声,慢悠悠说:“方才在底下时,你还睨我,若非我哄得这小丫头开心,她又怎会愿意带路,还同我们说这么多。”
不能否认,这其中的确有引玉的一番功劳,莲升回以心声:“日后再接再厉。”
“真敷衍啊,莲升。”引玉腹诽。
莲升又不咸不淡地传她心声,“总不能煽惑你继续诱骗小孩儿。”
小丫头锤起腿,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叫什么名字,打哪儿来,你们来的地方热闹么?”
到底懂事懂得早,话说出口便觉得自己太过唐突,丫头连忙又说:“奶奶喊我茗儿,是在茶叶田里捡着我的。”
“你可以喊我仙姑。”引玉打趣说。
看引玉又在逗弄小孩,莲升只字不言。
茗儿愣住,当即信了,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手脚不知该如何放,小声喊了一声“仙姑”。
“找你那叶姐姐去吧。”引玉催促。
茗儿心潮澎湃,心说难怪两位姐姐长得跟神女一样,原来真是神仙,她喜上眉梢,好像周身乏意尽退,跑得越发起劲。
叶家的牌匾挂得高,擦得也亮,竟还有守门的仆从,和扪天都里别家一比,显得格格不入。
守门的人认得茗儿,笑问:“来找小姐的?”
“叶姐姐在家么。”茗儿问。
另一位守门人推门进院,扭头说:“我替你传话去。”
茗儿微微躬身,礼数学得有模有样,说:“多谢。”
余下那守门的多看了引玉和莲升两眼,料定这两人是外边来的,模样好看不说,穿着也得体,便任大门敞着。
未几,进去传话的人走了出来,摇头说:“小姐不在,若不你迟些再来?”
“迟些呀。”茗儿神色落寞,“叶姐姐做什么去了?”
两个守门的相视一眼,招手让茗儿过去。
茗儿和叶家熟,走过去问:“怎么了。”
其中一人弯腰对着她的耳说:“小姐前段时日不是大婚么,姑爷成日往外跑,小姐逮他去了。”
茗儿朝身后投去一眼,不想轻易打退堂鼓,又问:“往哪儿逮?”
“地下,姑爷赌心大,这婚事原先老爷是不同意的,谁叫小姐喜欢呢。”守门若有所思,朝院子里努了下巴,干脆说:“不然你到里边等,看时辰小姐也该回来了?”
“可、可是我带着人呢。”茗儿讪讪。
“无妨,小姐平日就心疼你,你带着人进院等着就是。”那下人又说,“要是老爷小姐怪罪,就算到我头上。”
茗儿左思右想,点了头别别扭扭地说:“多谢。”
这丫头长得软糯,性子又乖巧,谁看不心疼。守门人笑笑,想请外边两位姑娘进屋,却怕唐突了来客,偏开头不敢多看,说:“二位进去坐坐?小姐一会就回来了。”
“那便有劳了。”引玉可不客气。
三人一进院,便被引到侧边的亭台里坐等。
这叶家果然非同寻常,里里外外俱不是别家能比的,下人个个神清气爽,若非是从扪天都外招来的,便是因为,叶家深谙破解赌瘾的术法。
引玉在亭中四处打量,只见叶家不光飞檐上悬有铜钱,就连屋瓦间也夹了许多,亭台的红柱上嵌有三两,再一看……
池中水波荡漾,鱼儿往来翕忽,隐约可见假山石下压有一半铜钱。
“莲升,你看。”引玉摸索起柱上铜钱的边沿。
“难道铜钱是破解之法?”莲升皱眉,暗暗施了一线金光探查铜钱究竟,不料这铜钱当真平平无奇。她将金光一收,淡声说:“不是。”
茗儿坐在石凳上晃腿,不知道两位仙姑在做什么,可她不敢问,只敢偷偷打量。
引玉俯身掬起池水,水中半点灵气不含,干脆将掌心一斜,把水倾了回去,说:“水也无甚稀奇。”
“想来可能根本没有所谓的破解之术,只因为人都是从外边带进来的。”莲升说。
身后传出一弱弱声响,是茗儿开口说话:“我知道,叶家换过下从,这些都是叶家老爷在外边挑选回来的,守门人恰就是马车送进城的,在这已待了有五年之久。”
“五年?”这数哪对得上,引玉皱眉问:“那以前的呢。”
茗儿轻着声说:“叶家常换仆从,就算是外面来的,有的也经不住赌局的诱惑,一旦下过一次地,以后便常常下,活也干不好了,以前的那些下人,可不都到地下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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