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热闹,鱼家人一定从不缺玩伴。
她走去敲了鱼泽芝的门,没进去,在走廊上勾了勾手指头说:“鱼老板,来。”
鱼泽芝看了她几秒,不作声地跟了过去,进了那边的盥洗室后,一眼便看见了满池的墨汁,池里还泡着个转经筒。
邬引玉抱着手臂,往门框上倚,努着下巴说:“我上回也是这么泡出墨汁的,泡完后,叫喊声就会有所消停。”
“你猜到了吧,墨气就是从这转经筒里出来的。”鱼泽芝说。
邬引玉嗯了一声,姿态仍是懒散。
“你把墨迹泡化,出来的墨气会蒙住生魂,藏住他们踪迹,所以上回你泡了转经筒后,判官便给不出指向了。”鱼泽芝拨动水面,手指浸湿在水中。
邬引玉一愣,没想到竟是这般,说:“所以它是在救人对么,它可是越来越沉了,会不会承载不住更多的魂?”
“会。”鱼泽芝眉头紧锁,看向门边倚着的人。
又是这样直勾勾的打量,邬引玉打趣道:“我上次还想将这转经筒拆开,好把里面的魂放出来。”
“别拆。”鱼泽芝半个手掌探到水下,搅得水中灰烬沉浮。
“我知道,省得害了那些魂嘛。”邬引玉一哂,“不过,前两天鱼家还不曾这么热闹,鱼老板怎么想的,让我刚打开门就看了一出‘戏’。”
鱼泽芝捞出转经筒,解释道:“早上时,有人到我这找你了,用的是搜魂术,被我挡下了。”
邬引玉不意外,“其他几门?”
“嗯,明儿天一亮,我和你一起走。”鱼泽芝说。
邬引玉眨巴眼,“那素菡怎么办。”
“有保姆在。”鱼泽芝心倒是放得宽。
邬引玉低低地笑出声,身不由得往鱼泽芝那边歪了点儿,说:“鱼老板其实不用跟我,我走就是了,不过有一事,我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得告诉您,省得您觉得我不坦诚。”
“什么?”鱼泽芝放掉池中符水,不紧不慢清洗起自个的手。
“判官找不到我的冥簿,他想方设法让我喝了解忘醧的苦水,苦水压根不奏效。”邬引玉直视鱼泽芝的眼,说:“我可能不是‘这里’的人,鱼老板,您呢。”
作者有话说:
=3=
第43章
您呢?
她偏要推毁鱼泽芝层层叠高的壁垒, 偏要撕碎雾障,偏要让真相翻山越岭奔她而来。
邬引玉神色轻佻,姿态懒散,话语却锐利如锋。
她抬手, 隔空朝鱼泽芝心口指去, 说:“真心换真心吗?”
水流下, 鱼泽芝的手蓦然一顿。
她扭头看向邬引玉,沉默时一双眼无悲无喜, 和白玉京里诘问罪状时一样寡情薄幸。
邬引玉就这么好整以暇地容她盯着,悠悠说:“判官已经发现了我的异常, 您也逃不过。”
“你一定要知道?”鱼泽芝说。
“真相很苦吗, 那也比被蒙在鼓里好。”邬引玉走近, 径自抓出鱼泽芝那还停留下水流下的手。
她拿起边上的擦手巾,轻柔往对方手背擦拭。
“苦。”
少顷, 鱼泽芝挤出一个单薄字音。
邬引玉为她擦手, 说:“您知道毫无归属感是什么样么?就像我这样。”
“怎么说。”
邬引玉捏紧毛巾,慢声:“我自小在邬家被当成鬼祟, 总觉得这天这地处处不合我意,可我并非愤世嫉俗之人,也不厌恶此地,只是常常会有一些古怪的想法涌上心口。”
“比方说?”鱼泽芝把毛巾拿了过去,不紧不慢地关上水阀。
“我不属于这里。”邬引玉覆上对方手背,她的手很凉。
鱼泽芝静了许久, 定定看着邬引玉,目光寸厘不移, 终于说:“你的确不是这里的人。”
邬引玉早有预料, 但亲耳听到时, 心神仍是微微一震,说:“那你呢。”
“我也不是。”鱼泽芝目光下垂,反握邬引玉的手,拈住对方沾在腕上的一点灰。
痒的。
邬引玉五指一缩,她这二十年来的观念,一时间被撞得支离破碎。她用了些许时间来消化,这个人世不过只是她茫茫长路里的一个轮回。
邬引玉哂了一下,说:“在那边,我原先是做什么的,也该有个身份吧。”
鱼泽芝把擦手的毛巾放进篓里,不像撒谎,陈述事实一般,“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邬引玉眯起眼。
“当真。”鱼泽芝看着她,“在那里,你好像什么都不需要做。”
邬引玉轻哼,“那鱼老板瞒我这么久,图的是什么?”
鱼泽芝总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此时亦然。
她神色自若,可是许久才吐出了一句字音黏连不清的话,黏糊到像在挣扎。
“我不想你回去。”她说。
何其率性,何其不讲理。
鱼泽芝转身迎向她,眉心紧皱着说:“那地方只会伤着你。”
有一瞬,邬引玉气息停滞,心跳躁乱,她很想攥住鱼泽芝的衣领,将对方狠狠拉住身前,让这人的面上能浮上更浓重的神色。
但她只是在心里想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谁伤的她呢。
她哧地一笑,说:“我又不怕,鱼老板还替我怕上了?您是胆小鬼么。”
鱼泽芝没回答。
邬引玉又说:“那您说,这转经筒是怎么回事,里面藏了什么,为什么会渗出墨?”
转经筒就躺在洗手台上,通体黑沉沉的,乍一看也看不出上边有没有沾着墨。
“这转经筒……的确不是你的,我此前不曾见过此物,但你的东西被困在了里面。”鱼泽芝伸手拨动转经筒。
她又说:“为什么会渗墨,因为藏在里面的,是一幅画。此前我冒昧地翻了你的卧室,在酒店时又肆意打量,就是为了找它。”
这手摇转经筒也就这么点儿大,转筒一只手就能裹起来,这么点儿空间,怎么藏得了画?
“画?”邬引玉自然是不信的,她有想过,里面也许藏了砚一类的东西,却没猜到过画。
“我的?”她像被逗乐,很诧异地笑了,又说:“鱼老板在开玩笑,画怎么能吞魂。”
鱼泽芝语气淡淡:“那得问画卷的主人。”
邬引玉被难住了,她不知道什么画,又怎解释得清。
“你还想知道什么?”鱼泽芝索性问。
邬引玉环着手臂退开两步,又斜斜倚上门框,说:“我做过一些古怪的梦,梦里有白玉京,有大火和雷鸣。”
她故意说得很慢,目光落在鱼泽芝腰间,此时对方腰侧空落落,想必红玉早被解下了。
鱼泽芝眼底冷漠似被击碎,眸光很细微地动了一下。
“还有一个不知名的人在诘问着我。”邬引玉刻意放轻语调,说:“她腰上系着一枚莲纹红玉,正是我前段时日,想方设法要把玉佩拿到手的原因。只是后来,我隐约觉得那玉独有一枚,所以才把其中一块送了出去。”
她眼波一转,含情般笑,看着鱼泽芝说:“梦里是真是假,那人您可认得?”
鱼泽芝唇一动,却未来得及挤出声。
邬引玉自认为已经得到答案,又问:“天上是不是真有白玉京,你我同在京中?”
“是。”鱼泽芝说。
“那个有白玉京又有凡间的地方……”邬引玉琢磨着如何描述,问:“叫什么名字?”
“慧水赤山。”鱼泽芝答得坦然。
邬引玉听得一怔,她见过冰雕玉琢的楼宇,也见过卯榫搭载的木楼,唯独没见到什么赤山。
要真说起赤色,那便只有诘问者衣裳上的那抹红,和对方跣足踏上的火。
那样一个地方,竟然叫“慧水赤山”。
邬引玉轻呵出一口气,“那我怎么来的这,因为天罚?还是说,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转世历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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