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谜(180)
“现在什么时辰了?”李瑾月坐起身来,迷迷糊糊问道。
“卯初三刻啦,大家都在等您呢!”杨玉环道。
李瑾月急忙下床,结果脑袋还不清醒,脚下没注意,一下绊倒,杨玉环想扶她,结果也没扶住,径直就被李瑾月压倒在身下。
“哎呦!”她惨呼一声。
“玉环!你没事吧,对不起啊。”李瑾月急忙爬起来,几乎是抱着将她扶了起来。
“没事没事……”杨玉环连连道。
李瑾月也顾不得其他,确定杨玉环没事,她连忙穿衣洗漱,杨玉环在一旁服侍她,替她准备洗漱水,系衣带,整理衣襟,然后目送李瑾月提着大剑匆匆出门。
待李瑾月走后,杨玉环揉了揉腰,转过身来,替李瑾月整理床铺。叠被时,她的手忽然顿住,提起被角,凑在鼻端,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是脂粉的香味,是李瑾月身上熏香的香味。
她忽而抱住了被子,埋首其间,遗漏在外的耳廓,已然绯红剔透。
***
李瑾月走到客院门口时,沈绥已经站在那儿等她了。李瑾月打眼一看沈绥,就觉得这人今天不大对劲。这一身天青色的圆领缺胯袍,不是她上元节那日穿得吗?幞头也不戴,换了飞云小冠束发,耳畔赤色的垂紘衬得她皮肤格外白皙。满面荣光焕发,眉宇间阴霾尽扫,腰间雪刀也不藏了,堂而皇之地挎着,浑身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李瑾月眯起了眼睛,心道:这家伙昨天大概被莲婢搞定了。
“走了,俊郎。”李瑾月路过她身边,没好气地招呼道。
沈绥失笑,跟在了她身后。回了她一句:
“你这人也真够懒的,怎么睡到这会儿才起来?”
“我不像某人,昨夜一夜温柔乡,早上当然精神焕发啦。”李瑾月怼道。
“胡言乱语!”沈绥面上绯红,驳斥道。
“我胡言乱语?你赶紧遮好脖子上的痕迹吧。”李瑾月似笑非笑道。
沈绥慌忙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左侧,耳根红透。昨晚莲婢动情之时,吮吸她脖颈的画面顿时在眼前乍现。李瑾月得意地冲她挑了挑眉,那表情仿佛在说:斗嘴这么多年,今天我终于胜了一回了,赤糸啊赤糸,你也有今天。
沈绥咬牙切齿,暗暗道:“死兔子,你等着!”一面将袍领往上提了提,遮住脖颈上的吻痕。
“咳哼!”沈绥板着一张红晕犹存的面庞,赶上李瑾月,与她并肩而行,李瑾月一惊一乍地清了清嗓子,“我啊,以后也不掺和你们小俩口的事,反正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逃不出莲婢的手掌心。”
“你够了啊。”沈绥怒了。
“好好好,我不提,瞧你那小女人的样。”李瑾月颇为鄙夷,“谈正事。等会儿,我先带你去看看案发现场,尸体你是看不着了,昨天我问过李长云,李长空已经下葬了。这天这么热,尸体放不久,也是没办法。然后,咱们就去幽州都护府军大营,今日我要去赴任。”
“李长云、我岳丈、大哥,还有你家徐玠、程昳,都已经在外面大堂候着了,就等你了。我这是折回来叫你起床,你就别发号施令了,今日的日程徐先生都与我详细说了。”沈绥逮着机会嗤笑道。
“哼!”李瑾月鼻子里哼了一声。接着,她忽然反应过来:
“你岳丈?你是说……张九龄父子也来了?”她颇为吃惊。
“是啊,昨晚我与莲婢在客院遇上了他们,我也是才得知他们也来了。”沈绥叹道,“你和我岳丈同时来到幽州,这是圣人的手段。”
李瑾月沉吟片刻,明白了沈绥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道:
“赤糸,你为何非要去勘查李长空被刺杀的现场?他的死,不是毫无疑问吗?”
“你就这么肯定?”沈绥反问道,“即便真的毫无疑问,我也需要弄清楚刺杀他的刺客,究竟用的是什么武器,有什么样的本领。邪教内部太多奇人异士,提前弄清楚杀手的手段,对于我们以后防范总是有利的。”
李瑾月点头:“可惜,尸体看不到了,可能会比较困难。”
“无妨,在我意料之中。书房这种地方,能告诉我很多东西。”沈绥笑道。
一面交谈着,她们已然抵达了前堂,李瑾月、沈绥分别与李长云、张九龄、张拯见礼,沈绥又单独与徐玠、程昳打过招呼,一众人等并作一处,往长房院的书房行去。
范阳李氏的府邸,与清河崔氏相比,显得更有北方游牧民族的特色。虽然汉化多年,但是行走在府中,依旧能感受到游牧民族的豪放与慷慨。换言之,精细华美的程度,文化的底蕴,均比不上清河崔氏。不过,一行人也都无心这些,匆匆来到长房院,入了书房。
长房院的书房是一处二层的楼阁,临水而建,之谓“水”,乃是一片面积并不大的池塘,池中养着锦鲤与龟鼋。池塘在东北侧,楼阁在西南侧,四周由院墙圈起,墙垣连着回廊,东西两侧均有走廊可通往楼阁,北面回廊还有一道九折石桥跨过水面,直接通往楼阁侧岸的石径小路。
这书房庭院倒是颇为幽静典雅,沈绥等人从南面拱门进入,便见门上砖刻两篆字“太卜”。
“易经?”沈绥奇道。
“是伯祖父的题字,他老人家喜爱钻研易经。因而这书房,名唤‘太卜斋’。”李长云解释道。
沈绥点了点头。
一众人等进入书院,沈绥先是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得出一个结论。南北都有出入口,院墙也不高,这毫无防备的状态,谁都进得来,更别说拦截一个身手了得的刺客了。
李长云命身边的管家打开书斋的挂锁,沈绥抬手制止,捞起那挂锁仔细端详,然后问道:
“当日用的也是这个挂锁吗?”
“是。”李长云回道。
沈绥仔细看了看,挂锁完好无损。她道:
“将这挂锁借我回去细观可否?”
“沈先生请便。”李长云让那管家将挂锁给了沈绥,沈绥让身边的忽陀收好。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众人等,进入了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薛仁贵,薛楚玉,这都是著名历史人物啊,想来也不需要我多做介绍了。
另外,考考大家,看到这章的标题,大家想到了什么?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入门, 沈绥便嗅到一丝古怪的腥骚味, 这古怪的气味相当淡, 几乎无法察觉, 但她鼻子天生就灵敏,对各种气味相当敏感, 并未遗漏。
屋内的陈设相当考究,每一件物品的摆放都很整齐, 没有看出任何打斗留下的迹象。
“受害者倒下的地方在哪里?”沈绥问。
“请跟我来。”管家道, 随即带着沈绥等人上了筵席, 绕过书案之后的屏风,指着屏风之后衣架旁的一块地方道:
“大郎君就是趴在这里……死去的。”
沈绥蹲下身来, 因为此处是阴暗背光处, 她看不大真切,因而唤人点了蜡烛来,她端着烛台仔细打量。
筵席上有几滴飞溅出来的血滴, 但并非是大面积的,且也没有连排喷溅的现象, 无序散落着, 可以想见是刺客在李长空后背刺字之时, 溅上的血滴。除此之外,这一块地面并无太多的痕迹留下。
“有找过仵作验尸吗?”沈绥一面查看,一面问道。
“由于并未报官,因而并未有仵作验尸。”李长云回答道,“但是, 收敛尸身时,请了医家来。据医家查看说,大哥是被布条勒死的,凶器现场并未找到。”
沈绥点头。她又仔细瞧了瞧屏风和衣架,然后似乎嗅到衣架之上有什么异味,于是凑上去仔细嗅了嗅。接着她问道:
“李大郎生前可有熏香的习惯?”
“大哥熏香,熏得是沉水香。”李长云回答道。
“那么,李大郎当时被剥去全身衣物,他的衣物在哪里?”沈绥又问。
“衣物拖了一地。”李长云回答这个问题时,面露古怪神色,“从那一侧的书架,一直延伸到这屏风后。”
“你们为何将衣物收走了?”沈绥蹙眉问道,她在现场可没见到李长云描述的现场景象。
李长云抿了抿唇,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他看了看李瑾月,看得李瑾月莫名其妙。最终还是凑到沈绥耳边,悄声回答道:
“因为,实在有碍观瞻,那些衣物上……沾有大哥的精/液。”
沈绥:“……”
她起身,招呼李长云到屋角密谈:
“李大郎生前,可是与什么人有过云雨的行为?”
“我们也不清楚,大哥这些年一直是独身寡人,大嫂走了好些年,家中也无妾室,他又是个洁身自好的人,甚少出入青楼楚馆。我实在难以想象大哥会临死前……”李长云说不下去了。
“咳……”沈绥清了下嗓子,板着脸问道,“医家可看过,李大郎的私/处?”
“哦!”李长空反应过来沈绥到底想知道什么了,面露尴尬,答道,“这件事确实蹊跷,大哥数年不曾与人行房,这一行房就相当过火。据医家说,大哥可能在死前有过长达两个时辰的行房过程,人都榨干了,所以才会弄得满室狼藉。”
“满室狼藉?这么说,眼下我看到的室内井井有条的景象,可并非是当时的模样了。”沈绥挑眉问道。
李长云面露苦色,道:“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若是要保持现场,那这个屋子,真的就没法进人了。家丑不可外扬,我大哥这个死法,我们实在是不想宣扬出去。”
“你们究竟打扫到什么程度了?”沈绥蹙眉问道。
“拖了一地的衣物我们拿走,一并烧了,屋内所有脏了的东西都换掉了,筵席,我们也换了,除了屏风后面我大哥倒下的地方没换。”
沈绥长叹一声,道:“这下,我是无物可查了。”
李长云很尴尬,也有些内疚。嗫嚅了片刻,道:
“我们还留着当时的屋内熏香的香炉,您要看吗?”
沈绥眼前一亮,道:“在哪儿?”
“就在书案上,那里面的香,我们没敢倒掉。”李长云指着不远处的书案说道。
沈绥忙走到案旁,蹲下身来,仔细查看其内的香粉灰烬。其余人见他俩在角落里叽叽咕咕聊了半晌,也不与他们多言,正无趣间,忽见沈绥有了动作,便都好奇地围了上来。
沈绥显得很谨慎,打开香炉炉盖后,先是以手拂风,将气味扫到鼻下轻嗅。她蹙起眉,仔细品了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