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谜(225)
张若菡与沈缙追在她身后,随她一起进了屋,沈缙略有担忧道:
【阿姊,会不会有危险,那什么拼图邪乎得紧。】
“呵呵,这世上哪有什么邪崇作祟,你这丫头就是胆子小。那赵氏也看过和碰过拼图,却一点事也没有,说明问题不在邪崇或毒素,而在拼图本身。看得懂的人,才会陷进去。”沈绥笑道。
“可是,这会不会是陷阱?”张若菡也不放心。
“莲婢是认为,赵氏是邪教的人?”沈绥道,“若真是陷阱,也未免太过多此一举了。拼图这种稀少的东西拿来做引诱陷阱,还不如那人自己现身来的快,莫不是异想天开?”
张若菡垂首,抿唇不语。
沈绥软了心肠,上前拉住她手,柔声劝道:“别担心,我就是去看看情况,如有不妙我会立刻撤走。”她顿了顿,又对二人道:
“这拼图很关键,或许是邪教圣女留给我的指路图,与那个害死蓝鸲的人,有着莫大的关系。他在此消失了半年时间,与萧八郎之子拿到拼图的时间点吻合,他或许就是为了这拼图在此逗留。因此我推测对于我们找到邪教总坛所在应当会有帮助。我必须亲自去一趟,眼下我们这群人中,没有谁比我更了解拼图了。”
“赤糸,千万小心。”张若菡再三叮嘱。
沈绥郑重点头。随即,她换上了一身下人穿的短打粗布衫,简单做了些伪装,使自己瞧上去平平无奇,便单独随赵氏前往兰陵萧氏府邸。
她们从人迹罕至的偏门进入,一路匆匆穿过廊道石阶,庭院池塘,路过的典雅风景,颇有江南韵味,意蕴悠长,奈何沈绥并没有那样悠闲的心思去慢慢品味。她们足足走了两刻钟时间,才来到了萧八郎身前所住的五房院。萧思难堂兄弟之间行八,但属萧氏五房子弟,他走后,五房已然没有了主人,只剩下赵氏与其子萧克勤依旧居住在内,勉强算作主人。院内只余三五位老仆,年纪普遍都在四十以上了。
老仆人们见到女主人回来了,欢喜非常,但却又克制自持。他们安安静静,为首的一位男仆,与赵氏一道引沈绥前往萧克勤的寝室,眼下,这位小主人卧榻难起,已然病重到神志不清的地步。
当沈绥看到榻上的萧克勤时,她虽早有心理准备,却依旧被惊了一跳。这个只有十岁的孩子,已然瘦得皮包骨头,枯槁如朽木了。那干瘪的面颊,已然失了形,瞧着触目惊心。而他鹰爪般的手,却牢牢抱着一个奇怪的东西不放。
沈绥定睛一瞧,不由大为惊异,就连她这般见多识广之人,也彻底没了主意。萧克勤手中抱着的东西,不是她想象中的扁平的纸板制成的拼图,而是一个类球体。是由数个六棱锥木块与数个五棱锥木块组合拼接而成的不规则球体,每个棱锥木块中央都有一个小凸起方便抓握。而沈绥注意到,其中左侧上方一个中央凸起被标记为赤色,右侧下方一个中央凸起被标记为蓝色。
“您为什么说这个东西是拼图?”沈绥望着这个奇怪的东西久久无法言喻,半晌才开口询问身边的赵氏。
“我儿……说什么拼图碎片,他总是这么喃喃自语,我们拿走这个东西时,他还高喊还我拼图!这……不是拼图吗?”赵氏面色苍白地询问沈绥。
“这不是拼图……这是迷宫……”
作者有话要说: 有趣的东西来了,这个情节非常烧脑,希望我不要先把自己给绕晕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沈先生……恕妾身愚钝, 此话是何意?”赵氏满面困惑地询望着沈绥。
沈绥沉默了片刻, 没有进一步解释, 转而道:
“这个物什, 十分特殊,也非常复杂。而克勤, 或许是走错了解开这个物什的路径,因而陷入了苦思之中。赵娘子, 若您信得过在下, 就将令郎送到我这里来修养几日, 我有办法能让他恢复如初。只是,这件事, 您还是不要再瞒着您的兄长了, 我们还需要您的兄长辅助,才能把克勤带出兰陵萧氏府邸。”
“先生……不是我不愿告诉我的兄长,实在是……我兄长的性格, 他好酒,每日都要喝很多, 一喝多了就碎嘴, 我怕他四处乱说。”
“非常时期啊赵娘子, 您必须选择相信您的兄长,大是大非面前,他定不会如往常一般。除了他,您也没有别人可信了。特别是……我只怕,克勤一日待在府中, 就会危险一分。”
“先生,这是何意啊?”赵氏面色更为苍白,惊骇问道。
“这孩子……不是因为沉迷这个物什而疯癫的,他被人下了毒。恰好我有一位友人也中了这样的毒,因而我可以识得。此毒名唤心毒,会降低人的意志力,扩大人心底的欲望,若再加上心理暗示,下毒之人可以以此达到控制他人的目的。令郎尚且年幼,心智尚未完全成熟,效果更为显著。我猜,这个下毒之人还在兰陵萧氏府中,此人是想控制住令郎,让他替自己解开这个物什当中藏着的秘密。”
赵氏完全懵了,只是求助地抓着沈绥。沈绥安慰她道:
“你放心,我们有办法可以控制住毒素,虽然无法彻底解开,但可以有效抑制。我们此行,亦是为了寻解药而来。而这个物什,当中或许就藏有解药所在的地点。”
赵氏忙叩首道:“请沈先生指点迷津,无论如何,妾身都会全力配合。”
“赵娘子请起。就请您,配合我们演一出戏。在下想要引出这个藏身在兰陵萧氏,暗害令郎之人,他或许可以解开我心中的一些疑惑。”
赵氏点头:“先生尽管吩咐。”
接下来,沈绥先是让赵氏写了一封亲笔手书,信中说明萧克勤的情况,并请他明日前来将孩子接至归雁驿。书信写好,沈绥还问赵氏要了一个赵家兄妹间的信物,一并收好。随后,她尝试着将那古怪的不规则球状物从萧克勤手中抽出来。试了半天,总算强行掰开了他的手指。这孩子,即便在病重还如此大力地抠握住这东西,可见对他的心理暗示有多么强烈。
“此物我先拿走了,事关重大,此物极为重要。这孩子病重至此,应当也没有力气起来要这个东西了。你照顾好他,今夜千万不要出任何纰漏,最好亲自守在他身边。明日,我会派人与你兄长一道前来接孩子。或许,到时候会有人前来阻挠,赵娘子千万要稳住,相信在下。”
赵氏点头表示明白。
对赵氏再三叮嘱之后,确保她全部记下了之后。沈绥带着信与信物,还有那个奇怪的物什迅速又悄无声息离开了兰陵萧氏。她一路急匆匆赶回归雁驿,先找到了一直陪同住在归雁驿的凉州分部堂主柏武丁,命他亲自将信与信物送与赵氏医馆,就连说辞都一并说与柏武丁,要他一字不漏地转达。
柏武丁领命,急匆匆去了。沈绥随即上了楼,入了房就急忙来到案前坐下,连手都来不及洗净。她清空了桌案,小心翼翼将那古怪的物什放在其上,从外围观察了一圈。然后沉吟了下来。
彼时张若菡未在屋内,她怀孕后嘴馋,时常会在三餐外吃些别的零食,所以总时不时出入厨房。沈绥回来时,她正与琴奴一道在厨房瞧颦娘做糕点,等一行人端着新出炉的松软白糕回房时,就见到沈绥一个人坐在其间,蹙眉垂首,盯着一个奇怪的东西瞧看。
“赤糸?”张若菡诧异唤她,随即走了进来。
“这是何物?”颦娘也瞧见了,不由问道。
沈缙也好奇地滚着轮椅凑了上来。
“这是……怎么说呢,我也从未见过此物,不知该起个什么名字合适。”沈绥苦恼道,“赵氏口中那将萧克勤迷得神魂颠倒的拼图,其实就是此物。”
【啊?这是拼图?】沈缙吃惊了,【阿姊,这和咱们那幅拼图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啊。】
沈绥曾经得到过一幅拼图,也与琴奴一起研究过这种西方人发明的游戏,因而姊妹俩多多少少对拼图有了解。这个拼图,确实超越了她们的认知范围。
“这不是拼图,这是迷宫。”沈绥道,“你们瞧,这是个多面的球体。单从表面看,是由二十个六边形和十二个五边形构成的。每个六边形和五边形为了方便抓握,中央都有一个凸起的小圆棍,其实这是可以抽离开来的,六边形与五边形实际上抽出来就成了六棱锥和五棱锥,中央有一个带有插柱的小核,用来将这些六棱柱和五棱柱固定后组成这样一个多面球。这些方便抓握的小圆棍当中,有两个特殊的存在。这一块六边形中央的小圆棍被涂成了红色,而与它相对的方向,这个六边形的小圆棍则被涂成了蓝色。我猜测,这两处地方会有什么特殊之处。于是我试着将这个标记红色的六棱柱抽了出来。”
一边说着,她一边照做,抽出标红的六棱柱后,她将那六棱柱翻了一面,然后展示在众人眼前。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张若菡将六棱柱其中一面上所刻着的文字读了出来。
“再看这个。”她又抽出了那标蓝的六棱柱,起身也刻有一行文字:
“六灵在上,六合八方,寻找通往苍赤间的坦途。”张若菡再一次读了出来。
“什么意思啊?”颦娘一头雾水。
“这是碧落,”沈绥左手拿起标蓝的六棱柱,“这是黄泉”,她右手又举起了标红的六棱柱。“两处茫茫皆不见,意思是说,红与蓝之间彼此不相见。”
“而寻找通往苍赤间的坦途,意思就更明显了,这分明是说,我要寻到一条道路,一条这个多面球内的道路,将红与蓝彼此之间联结在一起,使得这条道路能够走通。这不是迷宫,又是什么呢?”
“啊?”颦娘还是不理解,“这有什么难的,从红的口子穿进去一根线,再从蓝的口子穿出来,这再简单不过了。”
沈绥:“……”
沈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张若菡亦是忍俊不禁,她解释道:
“不是的颦娘,您要想像一下。假设,这个多面球内部的结构不是我们看到的这样,不以多个棱柱穿插固定而成如此简单。而是,每一个六边形或五边形,就代表着一个六面体与五面体,一面接着一面,一个接着一个,一直延伸布满整个球体内部的空间。而每一个六面体或五面体的面都是一个出入口,您想想看,从这个六面体的标蓝处进入,要从这个六面体的标红处出来,这其内的构造,会是多么复杂。而红与蓝之间的通途,更是迷途难寻。”
颦娘一脸古怪的表情,仿佛吃坏了肚子一般。她脑子里转了半天,总算道:
“我算是明白三娘的意思了,可……为什么要想得这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