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问渊抬头望向声处,除了海水的波澜,却什么也没瞧见。诧异地出声道:“方才,那声音是什么?”
只是还未等钟岐云回答,那声空灵的叫声又再次响起,甲板上人都惊呼出声。下一刻,日光之下,远处的海中一只巨大的鱼翻腾而起、降落,击打起澄澈水花,映着蔚蓝的天美得惊心动魄,随后空灵的叫声又起。
几艘船上目睹这一幕的都惊呼出声。
钟岐云也看得怔楞,好一会儿才笑道:“那是鲸吧?”他分不清到底是什么鲸,但那体量,实在不小。
“鲸?”谢问渊怔怔地望着那处。
瞧着谢问渊眼中难掩的惊艳,钟岐云笑道:“对啊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老子》这一句便是说的鲸鸣,可我读过百遍,却想象不到‘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是怎样的美妙,如今便真真正正领略到了。”谢问渊叹道:“悠而空、空而灵、灵而稀,真如王弼所言,不可闻之声,不得闻之音。
”
钟岐云想到上辈子第一在网上听到别人拍摄鲸鸣时的震撼,道:“确实震撼人心,说来,跟着谢兄一起还真是幸运呢,我出海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在海里瞧见鲸。”就连上辈子他与家人出海,都未曾见过,就连鲸鸣,他也是从网络上别人拍的视频中听得,不然他还一时不知道那是什么。
“钟兄也是第一次得见?”
钟岐云点头,“这次能见,只能说是极其有幸了。”
那头鲸离船有些距离,那般突然闪现后,又慢慢沉入海中,游往远方。待再瞧不见了,甲板上的许久大呼着那巨大生物的可怕,生怕它方才扑过来一口吞下他们的船,也有几人如他二人这般惊叹。
“海就是这世间的深渊,瞧上一眼让人经验、惊叹又畏惧。”望着谢问渊,钟岐云微微出神:“神秘莫测,却无法不去在意。”
谢问渊望着远方,收起了方才那般惊叹,眼底又如同往日平静。
钟岐云转过头,也望着前方笑道:“哦对了,再过两日咱们就能靠岸了,算着日子正巧是腊月二十三、二十四,南北方的小年,虽说咱们必定不能在岸上过大年,但这小年还是让大伙好好休息,热闹两天。”
其实出航在外,对于过年过节钟岐云都没太那么在意,甚至都没想到过两日就是小年,虽说上辈子他家那处已不太重视小年这节日,但此间的人却是重视得很,甚至有的比除夕更为重视。昨日无意间听船队里人提起,他才恍然,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中下旬了,钟岐云算过日子,乘着天气颇好,他便领着船队加快行航。
“已经小年了?”天气炎热,他一时间没了冬日过年的感觉,便有些忘了如今正是大晸最冷的日子了,现下算来,确实没几天。
“是啊,这次行海没有多少时日船上物资充足,不必大量补给,而且也不需上下货物,到时停留两日便离开吧。”
谢问渊点头,“你船上南北方人都有,小年习俗也并不在一日,还是停留两日的好。”
“是啊,去年小年夜不巧船队正在船上,那会儿也没甚么吃食,船上跟着我的兄弟只能喝些酒将就着了,倒有些对不住他们。”钟岐云道:“京兆这一日都有些甚么习俗?”
“无非就是扫尘、贴花、吃饺子糖瓜之类的。”
“那谢兄往年都怎么过?今年有没有什么打算?”
谢问渊淡淡应道:“小年都不曾休沐,便与平日都一样。”
那就是说不过小年了?想到谢问渊离开将军府后便独自一人在外,只怕......
想到这里,钟岐云眸光一沉,好一会儿才笑望着谢问渊,“那也正巧了,我往年也从不过小年,不若那日咱们二人一道过上一过?” 第80章
说是准备在岸上过节,但海上行驶本就不可能万事都如愿,船队到达波拉万海口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三的夜里。
虽说这次靠岸不需要上下货物,可波拉万海口并不属詹城,当地语言船队中无人能懂。言语不通,沟通困难,就连船队停靠港口,也花费了不少时间去与波拉万城守港的官兵游说,当然天下通用的金银也自是去了不少。
“少说得有千数银子了吧,这些港口的官兵也太过贪婪了,哪里是官家守港?分明就是一群盗贼!”
船上的人都亲眼目睹钟岐云领着那些士官上了一艘宝船,再次出来,那些士官一个个怀里皆抱满了各式各样的丝绸,腰间原本扁平的钱兜子也变得鼓鼓囊囊。
“为了过这节,东家怕是得掏空腰包啊。”
“是啊,你瞧着这些外邦人贼眉鼠眼的模样,哪像是‘喂’一次就知足的?”
站在甲板上的张枕风,瞧着船下与那些人比划手势沟通的钟岐云,摇头道:“这都算少的了,如今这世道在哪处不都这般模样?少不得这些打点的金白之物。”
难得,那裴家大少爷裴彦也应声:“就算在大晸这般景象都是常见,更不用提人生地不熟的外邦了。”随后,他瞥了眼船工们,嗤笑道:“别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钟岐云能在短短一年做到如今这样大的商队,你以为你拿出去的东西会少?你们不知晓罢了。”
刘望才跟着钟岐云将所有的打点好后,那边才‘忽然想起’他们港口官兵中有人通晓詹城话,随后将那人唤了过来。
虽说钟岐云早就猜到这港口不一定有人会说大晸话,但定有人懂得詹城的语言,毕竟两国之间的商贾来往十分频繁。
钟岐云倒也不说破,只欣喜道:“如此便是再好不过了。”
刘望才瞧着那些被拿走的丝绸实在心疼,待那些个财狼虎豹离开后,他忍不住说道:“钟哥既然早猜到他们会刻意刁难,那当初咱们便不在此处停留,直接过了港湾便是,这小年在哪儿过不是过呢,咱们再海上也不在意这些了。”
钟岐云摇了摇头,“通往慎度海的峡口就这一个,波拉万城令数百官
兵在此把守,你觉得就算咱们不停靠,他们能轻易放咱们过去?”
刘望才一怔,这才恍然,这不就是所谓的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吗?
“到不若主动些,与他们先打好关系,过两日咱们离开才能更加畅通无阻,也能过个好年。”
刘望才闻言感叹道,“钟哥,这些您都早就想好了?”
钟岐云点头。
刘望才摇头晃脑,若是真如他方才说的那般顾及那一点点财物闯过去,与这些山匪一般的官兵结恶,只怕到时候费的不单单是那几包东西了.......
想到这里又再次感叹几句:“您实在是深谋远略,我实在是佩服。”
钟岐云笑道:“得了,赶紧裴五和方才那人接洽,今日太晚,只怕这北方小年是过不成了,让大伙儿就地歇息,明日好好去城中转转,后日一早便立刻出发。”
“得嘞!”
因为停靠时间短钟岐云便也不多折腾去安排客栈了,三百余人还是决定住在船上。
待几艘船停稳,夜已然深了,再过一个时辰腊月二十三便过了,北方小年是如何也过不成,但钟岐云思量片刻,还是在这深夜里花了高价向港口守卫的官兵买了一块新鲜的肉和白菜,待东西入手,他便喊了厨工一道去了厨房。
钟岐云和厨工都是南方人,揉面和面这种事是从来没有做过,好在这厨工会做些馒头,钟岐云大学时候北京室友家中老母亲包得一手好饺子,他随着去他家中几次,也瞧过几次,两个半知半解一同折腾好久,费了好些面才折腾出一碗不怎么好看的饺子。
“东家这是怎的了,夜里就突然想吃饺子?”那厨工看了看成品,也颇为满意,“虽说卖相不是太好,但这馅儿味道绝对是顶好的。”
钟岐云笑了笑:“馅儿料太少,饺子只有一碗,劳烦张叔帮我折腾这么久,还没个吃的,实在对不住。”
“哎!东家这说得什么话,我便是这厨房做事儿的,算哪门子的劳烦?”张厨工摇了摇头,“更何况,我在这厨房里啥好东西没吃过?东家备在船上那些肉都是好物,我馋那些,对这北方的饺子没甚么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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