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德琳一直盼着那天到来,可她等啊等啊,法阵没有丝毫变化。博伊勒夫人说交易行原本每周至少会开门一次的,她该不会搞错了吧?
她每天都将那张钥匙带在身边,每隔一个小时就检查一次。终于,在四月十五日,纸上的法阵改变了颜色,从原本的黑色变成了一种带着闪烁光芒的深蓝色,就像蓝墨水中加了银箔一样。
她兴高采烈地拿着纸找到博伊勒夫人。导师当即宣布时候到了。玛德琳冲进卧室,急匆匆地换上她最好的连衣裙。当她返回博伊勒夫人的书房,发现老妇人也披上了一件她从未见过的华丽毛皮披肩,戴着一副面具,像是要去参加假面舞会似的。
“来吧亲爱的,你也戴上。”老妇人递给她一只缀满羽毛的面具,“进入交易行的人都要隐藏身份,防止警夜人渗透。”
玛德琳戴上面具,跳进法阵。一阵天旋地转。当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一处楼梯平台上,面前立着一扇精雕细琢的银色门扉,却紧紧关闭着。
而她们背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精美的挂毯,上面织着一个复杂的法阵,和那张纸上的法阵一模一样。
已经有些人先她们一步到达了,都等在门外。
每个人都带着面具,距离玛德琳最近的是两个蒙面人,让她联想起刽子手。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人戴着威尼斯狂欢节的华丽面具。一群衣着鲜艳的土耳其人用异国语言吵吵嚷嚷,戴着木头面具。还有一个东方女人,挽成高髻的头发上插着富丽堂皇的发饰,简直像一位异国公主。她的面具是纯黑的,额头上绘有花纹。
四周充斥着嗡嗡低语声,好像飞蛾的翅膀拍打着玻璃。
博伊勒夫人见惯了这种场面,端庄安静地站在一旁。玛德琳却闲不住,一直伸长脖子东张西望。
“夫人,我们为什么还不进去?”
“在人家还没开门的时候闯进去是很不礼貌的。”
“夫人,楼下是什么地方呀?”
“你可以去瞧瞧,亲爱的。”博伊勒夫人笑眯眯地说,“不过要赶快回来。”
得到夫人的许可,玛德琳开心得像只获得自由的小鸟,提起裙子便奔向楼梯下方。
使她大感震惊的是,楼下竟然聚了一大群人。他们扎堆在楼梯平台上,成群、窃窃私语。而博伊勒夫人赫然也在其中!
玛德琳往上瞄了一眼,又朝下瞅了一眼——这怎么可能?她明明是往下走了一层,怎么会回到交易行门外?
“这是个循环楼梯。”博伊勒夫人解释道。
“太神奇了!”
就在玛德琳打算再走一次这个奇妙的楼梯时,交易行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门外徘徊许久的顾客们发出欢呼。玛德琳急忙奔向博伊勒夫人,挽着她的胳膊,做出乖巧听话的模样。
推开大门的是一名戴黄金面具的年轻人。他身材修长,体格结实,以主人般的姿态站在交易行中央,同众多顾客大眼瞪小眼。
和那金灿灿的面具相反,他穿着一身朴素且款式过时的外套,活像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与花团锦簇的客人们形成鲜明对比。
但他不可能是个土包子,不是吗?玛德琳心想。他肯定就是秘境交易行的主人。瞧他的姿态是多么从容不迫。一个人只有在自己的地盘上才会如此自信。
他穿成这样搞不好是在揶揄我们,因为我们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像要去参加女王授勋仪式似的。
玛德琳并不知道,站在门口的段非拙此时此刻却在想该死,原来要打扮得这么争奇斗艳吗?约瑟夫“叔叔”你怎么不留一身衣服给我?
第八章 如果有人找麻烦
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敬畏地望着戴金色面具的段非拙。
玛德琳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靠。她听见身边传来一声困惑的“嗯?”。
“奇怪,以前从没见过这个人。”博伊勒夫人喃喃自语。
“他难道不是秘境交易行的主人?”玛德琳用气声问道。
“不是。真想不通。到底出了什么事?”
玛德琳惊异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周围响起了低沉轻柔的窃窃私语。众人似乎方才如梦初醒,意识到今天迎接他们的人更换了。
段非拙环顾他们,说“咳。”
简简单单的一个音节,比最长最复杂的秘书咒语还有效力。四周嗡嗡的低语瞬间消失,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玛德琳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各位,我们应当是初次见面。”段非拙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奇妙的威慑力,仿佛只要他开口说话,房间里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聆听。
“你们或许很奇怪交易行的主人去哪儿了?我要告诉各位一个不幸的消息——他前不久因病过世了。”
四周纷纷响起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玛德琳的眼角余光注意到博伊勒夫人用手绢捂住了嘴。
“我是他的继承人,秘境交易行的第二代主人。很荣幸能与各位在这里相聚。那么,各位请进吧。请随意挑选自己的中意的商品。”
他侧身让到一旁,微微低头鞠躬。顾客们面面相觑,过了许久才迟疑地迈进大门中。
玛德琳缩着脑袋,不知所措。博伊勒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咱们走吧,亲爱的。”
两个女人随着人群走进交易行。
玛德琳发出一声惊呼。她原本以为交易行应该像个杂货店,各种或珍奇或危险的商品凌乱地堆叠在货架上。但呈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一个如同小型博物馆的地方,每件商品都放置在独立的格子中展示。
“劳驾,请让一让。”背后有人推了玛德琳一下。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端详交易行的陈设,竟然堵住了大门。她不好意思地让到一旁。
三个身材高大、戴着朴实无华白色面具的男子鱼贯而入,其中一人转向玛德琳和博伊勒夫人,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两名女士。
他目光落在博伊勒夫人的毛皮披肩上。“磷火狐的毛皮,只可惜有些瑕疵。”他说话时带着美国口音。
博伊勒夫人望了一眼他的袖口,随口问了声好,便拉着玛德琳钻进人群中,尽可能远离那三个男子。
“他们是谁?”玛德琳好奇地问。
“塞勒姆学派的人。我不太喜欢他们。”
“您怎么认出来的?”
“看他们的袖扣,亲爱的,你没瞧见袖扣上有一个‘S’吗?”
玛德琳小心翼翼地回头望了一眼,那三名男子被一尊摆在高处的雕像吸引了注意力,正交头接耳。
戴面具的交易行主人朝玛德琳走了过来。她顿时紧张地躲到博伊勒夫人身后。可她发现,交易行主人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她附近的一名顾客,就是那个打扮花哨华丽的东方女人。
“您有什么吩咐吗,女士?”段非拙礼貌地问。
东方女人指了指头顶上一格展示柜,操着不太熟练的英语问“我能看看那个吗?”
玛德琳跟着仰起头。那格展示柜距离天花板很近,就算踮起脚尖也够不着。这儿又没有梯子,交易行主人要怎么把那件商品拿下来给客人过目?
段非拙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就让客人干等着好了。他这样怠慢顾客,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上门。
然而,就在他冒出“到底该怎么把那个东西拿下来”的念头时,墙上的展示柜突然移动了。
位于下方的格子自动朝两侧让开,高处的格子则缓缓下降。它移开后的空位很快被另一个格子所填补。
段非拙注意到,这些格子并不是严丝合缝地堆在一起的,而是留有一些空间和缝隙。它们就利用这些空隙上下左右地移动,像在玩一种滑块游戏。
最终,那个格子移动到了和东方女人视线齐平的位置。格子里陈列着一枚小小的白色物件,有点儿像卡祖笛。
“谢谢。”东方女人说。
段非拙微微一笑,没跟她客套。
“您这儿居然还有这样的商品。”东方女人流露出赞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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