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非拙放下手中的行李,来到阳台上凭栏远眺。星光和港口的灯光倒影在夜幕下的海洋中,好似千万点碎钻散落在了海水里。
难怪泰勒斯先生退休后要不远万里奔赴这座地中海小岛,在这里度过余生。要是让段非拙选择,他恐怕也会像泰勒斯一样吧。
旁边阳台的门打开了。段非拙循声望去,见Z也来到了阳台上。
他的银白长发在晚风中飞扬,犹如一匹光滑的丝绸。
段非拙忽然想到,Z既看不见美景,也尝不出美味。晚餐时其他人都酒足饭饱,Z却什么也没品尝到。
这个地方对于其他人,堪称美妙的度假天堂,但是对于Z而言,大概只是个平静到有些无聊的地方吧?
“你怎么还不去睡?”段非拙倚在栏杆上问。
“通通风。”Z漫不经心地说,“色诺芬那家伙喝得太多了,一身酒气。”
他的卧室里传出色诺芬规律的鼾声。
Z忽然纵身一跃,跳过两个阳台之间的缝隙,落在段非拙身旁。
“这里是我的卧室。”段非拙努力绷着脸。
“里面才是卧室。外面是阳台。”Z钻着语言的漏洞。
段非拙无可奈何。他扶着栏杆,眺望月下的大海,一时间不知道该和Z聊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无言地站了一会儿,Z打破沉默“你今天都和泰勒斯先生学了些什么?”
“一些基础,转移能量什么的。”段非拙拿出他的黄铜块,“我还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蓄能材料,是黄铜,和你的义肢材料一样。”
“是吗。”Z低下头扯了扯自己的手套。
“说起来,我一直有个疑问。”段非拙盯着Z的手,“你的义肢是金属,那你有触觉吗?”
若在以前,他绝对没胆量问出这种事关隐私的问题。Z是何等人物,他怎么敢对Z这样放肆?但是今天……也许是因为苏格兰场地牢里的那个拥抱,也许是因为他喝多了设拉子葡萄酒,他忽然生出了勇气,想这么做一次试试看。
“有。”Z点头,“这不是普通的义肢,内部附着了秘术符文。但是除了触觉之外的感觉都很迟钝。”
泰勒斯先生曾经说过,不要去同情Z,那样可能反而会伤害他的自尊。
Z摘下手套,露出黄铜色的义肢。当他再度按住栏杆时,也按住了段非拙的手。
段非拙往旁边一让,想抽回自己的手,可Z却扣住了他的五指,怎么也不肯松开。
Z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和他十指相扣,冰冷的义肢因为染上了段非拙的体温而逐渐变得温热。
然后,他毫无预兆地松开了手。
“我去休息了。”说完,白发警夜人纵身跃回自己客房的阳台,进屋关门。
段非拙望着隔壁阳台,呆若木鸡。
那家伙……玩儿他呢?
第二天仍旧是和泰勒斯先生一起在地下实验室训练。
段非拙已经可以操纵抹布擦盘子了,他已经可以当一个合格的洗碗机了,所以今天他开始练习更困难的内容,比如操纵物品攻击他人。
当初和史密斯战斗时,段非拙曾见他操纵过绳索。他本以为那是十分高深的秘术,没想到自己轻而易举地就做到了。
难怪史密斯的导师,也就是阿尔的外公,怎么也不肯将衣钵传给那家伙。不但学艺不精,品性也十分低劣,这种人当自己的徒弟,说出去简直是丢脸。
很快段非拙就能游刃有余地操控物品飞来飞去了。看到他指挥烛台在桌上跳舞,泰勒斯先生感慨“其实你不用特地学习如何操控物品攻击他人。你本身攻击性就挺强的,直接用你的炮兵技能把敌人炸飞不就行了。”
“……您这算是夸奖吗?”
“当然是了。不是所有秘术师都能随随便便把人给炸飞的,那需要很强的……爆发力。”
段非拙还是觉得这老头在阴阳怪气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泰勒斯先生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他今天的胡子比昨天短了许多,因为他剃掉了被烧焦的部分,“你明明继承了两个人的异能,但是你看上去完全没有什么异状啊。你真的没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段非拙低头看了看自己“我应该有何种不对劲的感觉呢?”
“是否觉得感官变敏锐了?是否觉得身体里仿佛存在着一股无法宣泄的能量?经常看见或听见奇怪的幻觉?”
段非拙现在唯一与众不同的感官就是他的视觉——他能看见秘术物品的光芒,也能看见物品上残留的记忆。但是,这份异能继承自约瑟夫·切斯特,并不是开膛手杰克或邓肯·麦克莱恩让渡给他的。
至于泰勒斯先生所说的其他异状他也不曾有过。自打在地牢中苏醒之后,他就没觉得自己和从前有什么不同。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他的伤势都痊愈了吧?
邓肯·麦克莱恩的伤口可以快速愈合,开膛手杰克失去了心脏,身体还能动弹。段非拙会不会也继承了他们的这份能力呢?
当然了,他不能砍掉自己的脑袋去实验。但是测试一下自愈能力还是可以的。
“您能给我一把刀吗?”他问,“普通的刀就行了。我记得邓肯·麦克莱恩可以快速自愈,我想试试自己是否也拥有这种能力。”
“你等等。”泰勒斯先生蹒跚地离开实验室,过了一会儿才回来。他手上捧着一把锐利的小刀。
“用来切水果的,不附带秘术效果。”他将小刀递给段非拙。
秘术武器所造成的伤口无法用秘术治愈,因此只能用普通的刀具来做测试。
段非拙握着刀,咬了咬牙,狠下心往自己手臂一割。
一道血痕出现在他的小臂上。
转瞬间,血痕便消失无踪。
“喔!你好强啊!”泰勒斯先生惊呼。
“喔!我好强啊!”段非拙也惊呼。
“那其他的能力呢?你快试试!”
段非拙所拥有的灵视能力也不总是被动发动的。如果他要看清某件物品上残留的记忆,就必须主动触发能力。
他闭上眼睛,试着像增强视觉那样去增强自己的其他五感。
体内渐渐升起了一股能量,化作千万缕丝线,从体内向外延伸。它们就像是他身体的延伸,它们所碰触的,他也能碰触。它们所聆听的,他也能聆听。它们所嗅闻的,他也能嗅闻。
他站在地下室中,却好似能触及整个世界。
又或许,他变成了整个世界?
“我闻到了香气。”段非拙柔声说,“色诺芬和Z在准备午餐。他们又叫了外卖,和昨晚一模一样。”
“哼,两个懒货。”泰勒斯先生说。
“我还听到有人在说话……在客厅里。但不是色诺芬或Z。是个女人。”
“啊?我家怎么会有女人?”泰勒斯先生皱眉,“小子,你再仔细听听,会不会听岔了?”
段非拙微微转动头部“有人来了。”
实验室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泰勒斯先生,能打扰一下吗?”色诺芬在门外喊道。
“什么事?”老人中气十足地喊道。
色诺芬喊“有客人来拜访您!”
泰勒斯先生惊异“还真是……”
段非拙睁开眼睛,五感刹那间恢复到普通人的水平。
“告诉客人我今天很忙!”泰勒斯先生朝门喊道,“让她改日再来拜访!”
“可是她很有钱的样子!”色诺芬也喊。
泰勒斯先生果断道“告诉她我立刻就去!”
……有点骨气好吗泰勒斯先生!
“您要去接待客人吗?”段非拙哭笑不得。
“唉,人总要吃饭嘛。”泰勒斯先生耸肩,“其实我在莱斯博斯岛也不算是完全退休,闲暇的时候我会干点儿灵媒的活,赚点儿外快。”
“希腊对秘术师这么宽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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