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自己家就在楼上,段非拙却回不去,只能睡在地窖里,感觉心酸得不得了。但是当他一躺下,就立刻陷入了沉眠,忘记了自己的不满。
第二天清晨,N先生叫醒了他们,送来了早餐。这顿早餐远比段非拙从前在餐厅吃过得美味。他现在怀疑N先生专门给顾客投毒,对自己人还是手下留情了。
早餐吃到一半,N先生就来报告,说是食尸鬼回来了。
段非拙立刻丢下叉子,从浴室的洞口进入下水道。几只食尸鬼正围着梯子,像嗷嗷待哺的幼鸟一样眼巴巴望着他。N先生又递给他一袋子腐肉作为食尸鬼的饲料。
他将腐肉分给这群小咕噜姆们。待它们饱餐过后,他问:“你们找到白发男子了?”
食尸鬼拽了拽他的衣服,示意他跟随它们。段非拙抬起头,N先生正从洞口望着他。
“我跟它们走一趟。”段非拙说。
“您带蓄能物了吗?要是没有,我可以借您。只要不是太贵的材质,我都有收集一些。”N先生咧开嘴。
段非拙的黄铜指环在空行舰上被没收了,后来也没能拿回来。他向N先生要了黄铜。餐厅老板离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给他扔了一把黄铜汤匙。
……不愧是开餐厅的,果然什么材质都有呢。
段非拙捡起汤匙,塞进腰带里。他的蓄能物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不是义肢就是汤匙……
食尸鬼们带着他在下水道中穿行。伦敦的下水道远比阿伯丁错综复杂,但食尸鬼们早就熟悉了这个地方。他们走了许久,终于在一处下水井口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段非拙问。
食尸鬼们绕着他的腿转来转去,用肢体动作表达“是”的意思。
段非拙集中精神,伸出听觉的触须,朝上方探去。穿过湿润的土壤,穿过人造的水泥地面。他听见了打字机接连不断咔咔作响,钢笔摩擦纸张发出柔和的沙沙声,靴子和皮鞋敲打着大理石砖。嗡嗡的人声,喊叫声,发号施令声……
段非拙忽然明白他头上是什么地方了。
他正站在苏格兰场的正下方。
“他们把老大关在苏格兰场的地牢里?!”
听过段非拙带回来的情报,所有人都深感不可思议。
他们围坐在地窖的方桌边,桌上摆着餐盘和刀叉。吃完早餐后,餐具尚未撤下。
连段非拙自己也觉得这听起来像个天方夜谭。卡特还真是别出心裁,竟然将警夜人的首领关进警夜人的地牢。他是特意为了羞辱Z才这么做的吗?
“不过,那个地牢的确固若金汤,不是吗?”段非拙问,“从没听说过有秘术师逃出去。而且异常案件调查科已经被委员会的人占领了,等于拥有了一大群狱卒。如果我是卡特,大概也会把Z关到那儿……”
“话是这样说没错……”色诺芬的表情极为古怪,像是听到了某种足能把人笑到岔气的笑话,却碍于气氛不能笑,于是只能憋着,憋到他肋骨都快断了。
其他警夜人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大概只有段非拙、伊万杰琳和叶芝搞不清状况。
“到底怎么了?不能直说吗?”段非拙有些不耐烦。
色诺芬已经憋到忍无可忍了,他不得不用手捏住自己的嘴才让自己没当场笑出声。
最后还是好心的艾奇逊小姐解答了段非拙的疑问。她向来不苟言笑,因此这次只是微微扬起唇角(对于艾奇逊小姐来说,这已经算是她的捧腹大笑了)。
“我们去见开膛手杰克的时候,您也一起去了地牢,”她说,“您应该还记得吧,当时我们并没有带着杰克走正门离开,而是走了……密道。”
段非拙愣了愣,那天的记忆浮上心头。艾奇逊小姐说得没错,当时Q女士和R先生压着开膛手从另一条路离开了地牢,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回办公室。也就是说……
“警夜人的地牢其实有一条通往外界的密道?!”他忍不住叫出来。
这感觉……就像推理小说中发生了密室杀人案,他正绞尽脑汁思考凶手是如何从密室中脱身时,作者大笔一挥写道:这根本不是密室,里面有条密道。
当然了,对于推理小说的读者来说,这种情节再坑爹不过。但是对于段非拙而言,这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意味着他们可以潜入地牢,如入无人之境,将Z营救出来。
“嘘,嘘,小声点儿。”色诺芬拼命朝他打手势。
段非拙压低声音:“卡特不知道这件事吗?”
“嗯,没人告诉过他,对不对?”N先生环顾众人。
色诺芬笑得花枝乱颤:“我不是说过吗,警夜人有很多秘密瞒着上面。我们的努力总算有成效了不是吗?”
“但是Z也知道密道吧?万一卡特他们拷问他……”
“你对老大守口如瓶的本事就这么不放心吗?”
段非拙当然信任Z,但是意志坚强的人遇上秘术师会如何,他就说不准了。更何况博伊勒夫人还是Z的改造者,没准她就像个狡猾的程序员一样,在Z身上留了什么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后门,以便控制Z。
“那我们直接从密道潜入地牢?”段非拙问。
N先生沉吟:“可以是可以,不过开启牢房必须要钥匙配合咒语才行。我想你们应该没把钥匙带出来吧?”
众人摇头。艾奇逊小姐说:“我离开的时候把钥匙都交给他们了。”
“那我们就只能强行破门而入了。只是这样势必会引起看守的警觉。恐怕少不了一场恶战。”
R先生拍案而起:“我早就想跟他们干一架了!”
“虽然战斗不可避免,但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便开始商量怎样才能以最快速度和最小伤亡救出Z。艾奇逊小姐画出了密道的地图,段非拙发现密道紧挨着下水道。当初警夜人挖这条密道,也是想借由伦敦四通八达的下水道系统四处移动。
中午的时候,餐厅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阿尔。
这位小仆人还全然不知道昨天他主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一如既往地来到主人家打扫卫生。
自从主人被封为爵士,那个可怕的白发警夜人就搬来跟主人一起住了,说是租主人的房子比较省钱。阿尔总觉得他别有用心,堂堂苏格兰场的警探难道还会缺钱吗?他肯定是为了监视主人才搬过来的!
因为那家伙总是阴魂不散地待在主人家,所以主人吩咐阿尔不必常常来伺候。每天去打扫一次卫生,之后就可以回家了。
虽然所得的工钱一分不少,阿尔还是觉得既愤怒又委屈。不能在主人身边随时侍奉的男仆算什么贴身男仆?肯定是那个可怕的警夜人为了孤立主人,才逼迫主人疏远他的!
妈妈见他这几天都回来得这么早,还觉得挺奇怪,问他是不是惹怒了主人,快要被辞退了。阿尔越发委屈,主人疼爱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辞退他!都是那个警夜人从中作梗!
他将警夜人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妈妈听完之后脸色变得有点奇怪。
“阿尔,你有没有听说切斯特先生有什么心仪的女孩子?”
阿尔不明就里:“没有啊!主人身边本来就没什么女孩子。非要说的话,林恩小姐?但是主人对她好像没什么意思的样子。”
妈妈的脸色更奇怪了。“阿尔,你以后可千万别在切斯特先生面前说那位警夜人的坏话。咱们俩背后说说也就算了,当着人前,你可得对那位警夜人尊敬一点儿。”
“为什么!他特别坏!他老是欺负主人!”
“……嗯,你还小,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妈妈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做衣服去了。阿尔听见她自言自语:“想不到切斯特先生竟然是……唔,世界上果然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啊。”
这天阿尔依旧按时前往主人家,可刚一出门就觉察到自己被跟踪了。他暗叫不好,本想直接回家,但又觉得这样反而会更可疑,于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了法兰切丝广场,按部就班地打扫进来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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