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非拙身躯一震,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那个连环杀手?”
即使他来自另一个世界,“开膛手杰克”的大名也如雷贯耳。1888年,伦敦白教堂区连续数名□□遇害,尸体被开膛破肚,死状惨不忍睹。一家新闻社收到了一封署名为“杰克”的信,写信人承认自己就是凶手。“开膛手杰克”之名从此不胫而走。
开膛手杰克一直逍遥法外。直到段非拙的时代,此案的案情都仍然扑朔迷离,凶手的身份也众说纷纭。
为什么Z会提起开膛手杰克的名字?在阿伯丁市发生的连环杀人案和伦敦白教堂案有相似之处,因此凶手也顺理成章获得了“北方的开膛手杰克”这一绰号。
但为什么色诺芬言之凿凿说那人是模仿犯?难道不可能是真正的开膛手杰克流窜到北方继续作案吗?
段非拙盯着Z,指望他能回答自己的问题。
虽然目不能视,但Z似乎也觉察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热视线。
“阿伯丁的那个杀手是模仿犯。”Z语气笃定,“因为真正的开膛手杰克已经被警夜人秘密逮捕了。”
段非拙瞠目结舌。
色诺芬说“那家伙其实是个不入流的秘术师,杀害那么多□□,也是出于和奥秘哲学相关的目的。早在五年前我们就抓住他了。他一直被锁在地牢里。不过我们警夜人的事务不便公之于众,所以至今人们都还以为开膛手杰克仍未落网。”
“那么阿伯丁的那个凶手……”
Z说“有可能也是秘术师,因此才会模仿开膛手杰克作案。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阿伯丁。色诺芬,你留守伦敦,等R和Q回来。”
色诺芬说“但是老大,目前还不能确定那凶手就是秘术师吧?要不要先等等消息?万一白跑一趟岂不是亏大了?”
“不会白跑一趟的。”Z松开段非拙,“即使那凶手不是秘术师,我们会也会查清真相,还那姑娘一个公道。”
段非拙忽然觉得眼睛发热,像是进了什么东西。他背过身,不希望Z看到他如此脆弱的样子。
“谢谢。”他轻声说。
“我送你回去?”Z问。
段非拙摇摇头“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Z没有出言反对,只是说“明天早晨八点半的火车。别忘了。”
段非拙拎着石中剑离开办公室。他的脚步是如此沉重,以至于他怀疑自己能不能顺利走回家。他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在苏格兰场门口坐上马车,又是怎么返回法兰切丝广场49号的。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段非拙摸黑登上楼,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明亮灯光刺得他差点儿睁不开眼。
“主人,您回来了!”阿尔兴冲冲地迎上来,“我好担心您啊!您被那个警夜人带走,没出什么事吧?我太害怕了,只好去请叶芝先生过来一趟。我们刚刚还商量,要是您再不回来,我们就去苏格兰场要人……”
他注意到了段非拙脸上那阴郁晦暗的神色,于是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主人,出什么事了?”阿尔小心翼翼地问,生怕惹怒他的主人。
段非拙拖着沉重的脚步进入室内。客厅沙发上坐着叶芝。他一如既往的西装革履,文质彬彬。
他站起身,惊异地打量着段非拙“警夜人对您做了什么?”
“不是警夜人。”段非拙声音沙哑,“我刚刚得知……我在阿伯丁的一位朋友过世了。”
叶芝和阿尔面面相觑。
“我很遗憾,”叶芝语气沉痛,“您务必节哀顺变。”
“她是被杀害的。”段非拙攥紧拳头,“我明天就回阿伯丁。我要抓住那个凶手。”
叶芝急忙引导段非拙坐在沙发上,朝阿尔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倒茶。
“我理解您的悲伤,但是追缉凶手一事,是不是交给警察更好?”叶芝说。
“凶手有可能是秘术师。”段非拙说。
叶芝扬起眉毛“您要一个人对付他吗?即使您贵为交易行主人,贸然和其他秘术师交手也十分危险。我最近反正没事,我和您一起去好了。”
段非拙摇摇头。“我并非独自一人。”他说,“警夜人与我同行。”
“警夜人?!”叶芝震惊,“因为凶手有可能是秘术师,所以警夜人出动了,是这样吗?您卧底苏格兰场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段非拙压根没思考什么卧底不卧底,暴露不暴露的问题。他满脑子只想赶去阿伯丁,抓住那个杀害露丝的凶手。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冒出了一种荒唐的念头只要能将凶手缉拿归案,即使他的身份曝光也全无关系。
“我会小心的。”他冲叶芝笑了笑。
从叶芝的表情来看,他显然不会因为这句话而放心。
“阿尔,去帮我打包行李。”段非拙疲倦地说。
阿尔双目圆瞪“主人,我跟您一起去!”
“你留下。这次可不是去乡间旅游。”
阿尔鼓起腮帮子“我知道您是要去抓捕凶手。我虽然帮不上您什么忙,但至少能照看您啊!”
段非拙摇摇头“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没法向你母亲交代。”
阿尔仍想抗议,段非拙抬起一只手阻止了他。
“我明天启程。”段非拙说,“叶芝先生,我不在伦敦期间,能麻烦您监督阿尔的功课吗?”
叶芝立刻领会了他的言外之意。表面上是督促阿尔学习,实际上是看着他不让他乱跑。以那小子的冲动,没准会偷偷跳上一辆火车直奔阿伯丁。
“交给我好了。”叶芝笑了笑,轻拍阿尔的后背。
“对了,我没有适合参加葬礼的衣服。”段非拙蓦然想起这件事。
“我家店铺里有几件。”阿尔说,他想努力为主人做些什么,“只要我和妈妈说一声,她肯定愿意连夜为您改好尺寸。”
“那就拜托你了。”
那天晚上,段非拙躺在床上,却久久无法入眠。他就那样望着窗户,倾听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呃,小子,”石中剑的声音出现在他脑海中,“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节哀顺变。”
段非拙没有答话。
“你确定要跟那个警夜人一起去阿伯丁吗?万一他发现你的身份……”
“没关系,石中剑。”段非拙低声说,“在裴里拉庄园,我也和他一起行动过,不也没暴露吗?我们只是去查案而已。我不使用秘术,他怎么看出我是秘术师?”
“唉,这可说不准,”石中剑有些沮丧,“有时候一句无心之言就能暴露秘术师的身份。学习过奥秘哲学的人看待世界的方法和普通人不一样。”
段非拙默然不语。他现在根本无暇思考这种问题。秘术师还是警夜人,有那么重要吗?只要能将凶手缉拿归案,秘术师和警夜人合作又何尝不可?
他就这样盯着窗户,直到东方泛白。天亮后,雨依旧没停,甚至下得更大了些。乌云低垂,天色晦暗,像是上天都在为无辜死去的人而哭泣。
阿尔一早就来到他家,带来了一件全黑的礼服,款式庄重,剪裁考究,用料上等,或许是维柳夫人店铺中最好的服装之一。
段非拙在他的帮助下试穿了礼服,尺寸没有一处不妥帖合适。维柳夫人说只要在店里量过一次尺寸,店铺就会永远记录他的数据,此话果然不假。
他忽然想起自己曾读过约瑟芬·铁伊写的一段关于英国裁缝铺的话流行会改变,王朝会衰落,寂静街道上的马蹄声会变成千万辆计程车的喇叭声,但史泰西与布列克裁缝铺仍然秉持一贯的从容与干练,为从容与干练的绅士们量身制衣。注
“谢谢,阿尔。”段非拙脱下礼服,让阿尔为他装箱,“等我回来再跟你母亲结账。”
“这不急的,主人。”阿尔噘着嘴,仍在为主人不肯带他一起去阿伯丁而生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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