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德琳在交易行中见过他们多次,也算得上是熟面孔了,便也凑了上去。
“他今天的确很不对劲。”玛德琳拿出女人八卦闲聊的劲头,“难道是在现实中发生了什么不如意的事?”
“或许吧。对了,你们有没有听说阿伯丁连环杀人案?”
“当然听说了!那可是最近街头巷尾热议的新闻呐!报纸上说凶手是一个医生的儿子,但警察抓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哼,搞不好是警察根本没抓到人,随便找了个替死鬼。”
“我姨妈就住在阿伯丁,她说那个凶手很不一般。他原本摔成了残废,但不知为何又恢复了健康。难道,凶手和我们一样,也是秘术师?”
“报纸上说,苏格兰场也协助了破案。该不会这个‘苏格兰场’,指的是警夜人?!”
“如果是警夜人,那凶手死亡就可以理解了。警夜人不是向来都对秘术师下死手吗?能活着被他们关进监狱的反而是少数呢!”
“可恶,警夜人又害死了一位我们的同胞兄弟!警夜人,我跟你们不共戴天!”
“吵死了。你在这里喊打喊杀有什么用?有本事去苏格兰场门口喊啊!”
“但是那秘术师自己也有不对之处吧?他不是杀人了吗?”
“就算他杀了人,也该接受审判,而不是被警夜人杀死!”
他们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连段非拙都听见了。
客人们哪里知道,被他们议论的“警夜人”,就坐在他们身边?
段非拙听着他们越来越离谱(却微妙地命中了事实)的讨论,欲哭无泪。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呢?他当初只不过是想去阿伯丁参加葬礼,顺便替露丝报仇雪恨啊!他明明没想当警夜人啊!
似乎他越是不想做掺合什么事,事情就越是找上门。
他这到底是什么体质啊?
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客人们注意到了段非拙投来的视线。他们纷纷望向交易行主人,惊讶得发现他的眼睛中竟然闪着隐约的泪光!
“天呐,我莫不是看错了吧?”玛德琳惊讶地低语,“交易行主人在哭什么呢?莫非是在为我们那位惨死的弟兄默哀?”
“他可真是性情中人啊!”另一个客人感动道。
“他情绪那么低落,想必也是因为听说了阿伯丁杀人案吧?”
“性情中人啊!”
段非拙的眼泪登时更闪耀了。
周一。
苏格兰场。
段非拙带着打工人特有的死气沉沉的表情,穿过阴暗的走廊,前往异常案件调查科的办公室。
总觉得每往那个方向走一步,就往自己的坟墓走了一步呢……
异常案件调查科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很安静,但同时又很吵闹,因为走廊尽头就是通往地牢的入口。囚禁在那里面的囚犯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嚎叫,扰人清幽。但这种时不时的惨叫反而更衬托出了这一楼层的安静。
然而今天的走廊却根本和“安静”搭不上边。向来空无一人的走廊上竟站了足足三个人!多么的拥挤!
段非拙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这三个人中他只认识一个,就是艾奇逊小姐。
她是警夜人的文员,代号A,异常案件调查科最勤奋的职员,每天第一个来上班,最后一个回家,段非拙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直接住在办公室里的。
另外两人都是头一回见面。其中一个是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头发剃得像士兵一样短,手背上纹着花体字母R。另外一个则是一名头发雪白的老妇人。她看上去就像和蔼可亲的邻家婆婆,但邻家婆婆可不会出现在异常案件调查科。
那三个人注意到了段非拙。四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为什么大家要拄在走廊上?难道这是某种警夜人早间仪式吗?就像学生每周一要开全校大会、听校长发表又臭又长的讲话一样?
最后是艾奇逊小姐打破了沉默。
“早上好,切斯特先生。”她声如银铃。
“呃,早上好,艾奇逊小姐。”段非拙有些不知所措。
他望向另外那两个人。
“他们也是警夜人。”艾奇逊小姐介绍,“R先生和Q女士。他们是搭档。之前他们为了追捕一名秘术师,在外出差了很长一段时间,前不久才返回伦敦。你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艾奇逊小姐又转向她的两名同事“这位就是老大提起过的利奥·切斯特先生,我们的准成员。”
R先生咧嘴一笑,握住段非拙的双手。他的手无比粗糙,布满老茧。
“很荣幸认识你,切斯特先生。老大提到你的时候可是赞不绝口呢。他说你在阿伯丁一案中表现得极其出色,所以破例录用你了。今天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段非拙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他对我评价太高了,我宁可他别破例……”
“真是个谦虚的年轻人。”Q女士笑眯眯地在他脸上亲了两口,“警夜人已经很久没有新鲜血液输入了。真高兴被录用的是这么一位优秀的青年。”
R女士若是得知她面前的“优秀青年”就是警夜人的头号死对头,不知会作何感想。
“你们为什么要站在走廊上?”段非拙问。
艾奇逊小姐竖起食指,做出噤声的手势,接着指了指办公室。
“……没人带钥匙吗?”
三个人同时沉默了。R先生似乎很想收回他那句“一表人才”的评价。
“秘书官阁下来了。”艾奇逊小姐对段非拙耳语,“老大昨天把阿伯丁那案件写成报告递了上去,今天一早秘书官就风风火火找来了。”
“秘书官是谁?”段非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号。
“科林·卡特,女王陛下的私人秘书之一。异常案件调查科虽然名义上是苏格兰场的一个部门,但实际上直接向女王陛下负责,秘书官卡特就是女王和警夜人之间的联络人。”
段非拙瞠目结舌。警夜人背后的靠山居然是女王陛下——那位著名的维多利亚女王!难怪他们敢在全英国横着走!
即使隔着门板,段非拙也能听见办公室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我所知的一切都已经写在报告里了。您不妨再回去读一遍。”这是Z冷淡却含有怒意的声音。
“我读过很多遍了,警司。”这个声音很陌生,想来就是秘书官卡特,油腔滑调,带着一股子官腔,“我想问的是,您就这么把那个邓肯·麦克莱恩放走了?您——堂堂警夜人的首领——竟然眼睁睁地看着那家伙逃之夭夭?”
卡特故意将“眼睁睁”三个字念得很重。
Z嗤笑一声“您不必对我冷嘲热讽。我说了,他是跳上火车逃走的。我又不可能未卜先知地知道火车会在那时经过。我是人,追不上火车,那还真是抱歉。请您务必代替我向女王陛下谢罪。”
“他有可能是猩红盛宴在逃的最后一名成员!”卡特提高声音,门板都被他震得直颤,“而且他跳上的那列火车还是开往伦敦的,他现在有可能已经置身于这座城市中了!伦敦!世界之都!女王陛下的眼皮底下!”
“我已经让阿伯丁警方发布了他的通缉令。现在伦敦各处应该也已经开始张贴了吧?”
卡特大吼“通缉令管什么用?如果他是秘术师,改变形貌还不是易如反掌?必须尽快逮捕那家伙。当年开膛手杰克弄出来的乱子还不够大吗?女王陛下吩咐了,伦敦绝不能再出现一次开膛手杰克事件!”
门外的三名警夜人皱起眉。
“卡特那小子又把女王的名号搬出来当枪使了。”R先生啐了一口,“鬼知道女王究竟有没有对他下过那种命令。”
段非拙看得出他们三个对堂堂秘书官阁下都没什么好感。
“那么,”Z拖长声音,“您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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