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因为迦尼萨的头颅是被祂父亲湿婆亲手斩下的。”
段非拙每说一个字,斯通医生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Z歪着头,饶有兴味地聆听着。亚历山大·斯通蜷缩在他脚下,狠戾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父亲。
“湿婆因为误杀亲生儿子而后悔不已,便向创世神梵天求助。梵天许诺,他可以将他所看见的第一个动物的脑袋安在迦尼萨身上。湿婆第一个看见的是大象,因此迦尼萨获得了象头而复活。”
斯通医生双腿打战。“真是个有趣的传说,我不明白它和我儿子有什么关系……”
段非拙一步步逼近斯通医生。“你在印度待过,想必知道当地人崇敬迦尼萨。因此当你的儿子遭遇横祸,你身为医生却束手无策时,便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向迦尼萨祈愿了——你祈愿让你的儿子恢复健康。然后,那尊神像回应你了。”
斯通医生干巴巴地笑了“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神灵!那都是人们编出来的故事!”
“世上或许没有神,但有的是怪力乱神的事物。你所许的愿望恰好和湿婆神的愿望一样,因此神像满足了你——你出门后所见的第一个生物,和你那奄奄一息的儿子结合在了一起。”
段非拙眺望诊所大门,目光在那两只斗牛犬身上停留了片刻。
“你看到的是那些恶犬。你儿子恢复了健康,但他的心智已经变得和恶犬无异了。他从小就被你宠坏了,之后他又宠坏了那些狗。它们性情凶暴,经常袭击路人,因此你儿子也变成了那样。他会在夜晚醒来,沿着下水道四处游荡,若是刚好在下水道井口遇上什么人,就会把那人生吞活剥、撕成碎片。”
段非拙指着斯通医生“你儿子就是阿伯丁连环杀人案的真凶。”
扑通一声。斯通医生再也站不稳,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我儿子没有……”斯通医生嗫喏,“他只是精神有点儿失常,我会……我会好好照顾他,让他好起来的……”
“你没机会了,斯通医生。”Z抢白道,“包庇凶手也是犯罪。我不信当你儿子满身鲜血地回到诊所,而第二天报纸上又报道了杀人案,你会毫不知情、毫无觉察。”
斯通医生朝Z投去哀求的眼神,希望这位警探能宽大为怀。但他是白费功夫,因为Z根本看不见。
“露丝呢?”段非拙恶狠狠地问,“她是不是发现了你们的罪行,因此你把她灭口了?”
斯通医生抽搐般的摇晃着脑袋“她一直在照顾亚历山大,可有一天亚历山大在晚上偷偷溜出去,被她发现了。她不知道亚历山大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还以为他是在装病。所以我给她塞了一笔钱,让她闭嘴……可后来亚历山大一次次地溜出去,每次都会发生杀人案。那姑娘很快觉察到不对劲了。我想塞更多钱让她闭嘴,但她怕了……”
他苦笑了两声,“她竟然想去报警!‘软弱啊,你的名字是女人!’注1所以我就让亚历山大先下手为强……”
“你——!”
段非拙冲向斯通医生,一拳击中他的面门。斯通医生惨叫着倒下去,两颗门牙飞了出去,鼻子哗啦啦地淌出鲜血。
“我要宰了你!宰了你这个畜生!”
段非拙还想再给斯通一拳,但Z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
“放开我!”他想挣脱Z。
然而Z只是加重了力道,让他动弹不得。
“他是罪魁祸首!我要宰了他!”
Z将段非拙环拥进自己怀里,凑到他耳畔低声说“住手。你要把自己拉低到他的水平吗?”
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段非拙从没有这样气愤过。就因为这杀千刀的父子俩,那么一个美好的姑娘离开了人世。而Z还阻止他,不让他宰了那两个畜生。
为什么这世道总是恶人逍遥,好人受害?为什么正义总是在生命逝去、无可挽回后才姗姗来迟?
斯通医生凝视着Z,似乎觉得他比段非拙更好说话。他是苏格兰场的精英警探,更冷静,更理智。如果向他求饶,没准他会网开一面。
“警探先生,求求您开恩吧!”他膝行到Z面前,抱住Z的腿,用力摇晃,“亚历山大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唯一的孩子!求您体谅体谅我作为一个父亲的心情吧!您要抓就抓我吧!把我当成连环杀人案的真凶押回伦敦受审吧!既然一定要有个人出来承担一切罪责,那就让我来好了!”
Z满脸厌恶,一脚踢开斯通医生。“然后任由你儿子继续杀人?”
段非拙怒道“你叫我们体谅你?那你怎么不去体谅露丝的父母?你失去儿子很痛苦,他们失去女儿就不痛苦吗?”
斯通医生哀嚎“我会赔偿他们的!我还会联系一家精神病疗养院,他们有办法让最凶暴的疯子安静下来。据说只要切除他大脑的一部分,他就能变得平和温顺了,像乖巧的小羊羔一样!我攒下来的财产足够亚历山大一辈子在那儿接受照顾。求求您,放过他吧,由我来……由我来替他顶罪……”
斯通医生老泪纵横。段非拙印象中的他总是趾高气扬,看不起贫穷大众,看不起劳苦人民,看不起没拿到行医执照就救助贫民的黑医。他何曾这样低声下气地恳求过别人?为了他的儿子,他将尊严都放下了。
他真的很爱他的儿子——但也正是这份爱让亚历山大·斯通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假如他不那么溺爱他儿子,亚历山大·斯通也不会变成一个纨绔公子,豢养一群恶犬。假如他不那么溺爱他儿子,也不会想到用歪门邪道“治愈”他儿子的伤势,让他儿子与恶犬相融合,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爱,多少罪恶假你之名!
“我是警察,我不能知法犯法。”Z语气冷酷,“你们两个我都要押回伦敦受审。”
斯通医生意识到不论他怎么恳求,这两个人都只会像冷冰冰的大理石一样不为所动。他干脆豁出去了,不顾一切地扑向亚历山大,撕扯着他的手铐。
“快逃,孩子!我来阻拦他们,你快逃!你跑得快,逃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
亚历山大·斯通发出一声无人知晓其意的嘶吼,然后一口咬住了斯通医生的喉咙。
Z和段非拙根本来不及阻止。
他那变异的犬齿刺穿了皮肤、动脉和气管,鲜血如同涌泉般喷溅而出。
亚历山大·斯通大笑起来,像一个干渴已久后好不容易见到清水的旅人,大口痛饮着他父亲的鲜血。
而斯通医生,他捂住喉咙上的伤口,无力地想止住鲜血,但已经回天乏术。他双目圆瞪,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的儿子,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才恍然惊觉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能让他死!”Z喊道。
段非拙立刻扑向斯通医生,试图给他止血。然而已经太迟了。
斯通医生张开嘴,想说什么话,但鲜血堵塞了他的气管,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突然,亚历山大斯通跳了起来。他一口咬掉了自己的拇指,双手一挣,便将手铐脱开了。
他疯狂地纵声大笑,跳进下水道中。
Z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
段非拙摸了摸斯通医生的脉搏。他还活着,但以这种出血量,几分钟内他就会撒手人寰。
要是能掌握色诺芬那种治愈秘术就好了!段非拙苦恼地想。
然而就在他动念的刹那,一股力量从他指尖涌出,注入斯通医生的身体。他能感觉到,斯通医生体内也有一股同样的力量,它们彼此交汇,聚集在伤口处。
斯通医生停止了流血。
段非拙讶异地看着自己的手。他做了什么?他明明不会治愈术啊!
接着他又想到,伤口愈合无非是细胞再生的结果,只要足够的能量,就能加速再生,治愈伤口。这和转移能量是异曲同工的。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