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放声大笑,望向那对中年夫妇“爸爸妈妈,你们瞧我做的怎么样?”
她妈妈责备道“太危险了!今后不许你做这种事!”
“可我成功了!”少女娇嗔。
“快下来吧!你的行李还没收拾呢!明天我们要去维也纳了,你忘记了吗?”
“姐姐去相亲,为什么我也要去,怪无聊的。”少女撅起嘴。
“那也是你表哥!去看看人家不好吗?”
接着,场景变化了。青葱的原野变成了一栋美轮美奂的宫殿,少女身着盛装,戴着华贵的冠冕,一名年轻英俊的男子牵着她的手。两人无名指上的戒指闪闪发光。
站在两人面前是一名主教。他举起手,庄重地说“我宣布你们正式结为夫妇。”
少女和男子相视而笑。宫殿中观礼的人群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段非拙也站在人群中。他就像是一个幽灵,不停有人穿过他的身体。好在他什么感觉也没有。
这应该是伯爵夫人的婚礼吧?只是,一介伯爵的婚礼如此盛大,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场景再次变化,这回伯爵夫人躺在床上,长发铺满枕头,脸色苍白,像是患了重病。
一名女仆抱着小小的襁褓走了进来,伯爵夫人立刻露出微笑,朝她伸出手。
女仆将襁褓交给伯爵夫人。一只粉嫩的小手从襁褓里露了出来,伯爵夫人捏住那只小手,亲了亲婴儿的脸蛋。
相比之前的场景,此时的伯爵夫人年纪更大一些,或许是因为当了母亲的缘故,她身上属于少女的稚气褪去了,转而多了一种母性的光辉。
真奇怪。段非拙心想。这的的确确是伯爵夫人的梦境,但她不是一直为噩梦所困扰吗?然而他所见的场景却跟噩梦完全搭不上边。
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盛大奢华的婚礼,喜获麟儿……怎么看都是人生中快乐的瞬间啊?
场景又变换了。这一回段非拙出现在了另一座宫殿中。这时的伯爵夫人已不再是年轻女子,而是端庄的妇人了。她跪在软垫上,虔诚地低着头。她的丈夫捧着一顶王冠,把它戴在伯爵夫人的头上。
段非拙立刻联想起了一幅世界名画——《拿破仑加冕》。虽然名为“拿破仑加冕”,但画中所画的其实是拿破仑为他的皇后约瑟夫加冕。画中的拿破仑手持一顶王冠,约瑟芬跪在他面前,等待他将王冠戴在自己头顶。
伯爵夫人当然不是约瑟夫,她的丈夫也不可能是拿破仑,毕竟那两人早已作古。但是普通的伯爵是不可能为他的妻子加冕的,不是吗?
段非拙望着伯爵夫人,霎时间,他明白她是谁了。
……不会吧,居然是她?
他以为来到这个时代,遇见威廉·叶芝这样的历史人物,就已经是无与伦比的幸运了,没想到他还能遇见……她?
大地忽然震颤起来。
段非拙站立不稳,险些扑倒在地。他以为发生了地震,但是“伯爵夫人”却纹丝不动,周围观礼的人群也并未出现异状。
这么说,不是他们的问题,而是他的问题。
精神窥探秘术要求施术者保持镇定,难道他刚才领悟了“伯爵夫人”的真实身份,心情一瞬间激动,导致秘术即将失效?
再这样下去,两个人的精神都有可能陷入混乱的漩涡。段非拙急忙停止施术,抽身而出。
他回到了现实世界,回到了泰勒斯先生家中。
伯爵夫人仍躺在床上,昏睡不醒。而他站在床头,两手轻点伯爵夫人的太阳穴。
见他睁开眼睛,泰勒斯先生急不可耐地问“你发现了什么?”
段非拙收回双手。随着他的这个动作,伯爵夫人的眼皮颤了颤。她的女仆和保镖急忙推开泰勒斯先生,恭恭敬敬地弯下腰问“您还好吗?”
伯爵夫人撑起身体,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睡着了?真奇怪,一碰到枕头我就失去了意识。我刚才做梦了吗?”
她朝在场众人投去质问的眼神。
众人又将同样的眼神抛给段非拙。
“咳。”段非拙清了清嗓子,发表他的见解,“对于伯爵夫人您时常身陷睡梦的奇怪症状,我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测,但我不能保证完全正确……”
“别卖关子了,快说。”伯爵夫人催促。
“您并不是被噩梦所困扰,夫人。”段非拙道,“相反,您的梦境都是无比幸福的美梦。因为您在现实生活中遭遇了诸多打击,所以您会沉沦在美梦之中,以治愈心灵的伤口。因为梦境过于美好,所以才不愿醒来。”
伯爵夫人眼神一黯,闭口不语。段非拙知道他猜对了。
女仆和保镖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露出了既震惊又困惑的神情。
“可为什么夫人每次做梦时都会流泪?”
段非拙尽量用平铺直叙的语气说“想来是因为梦境过于美好吧。”
女仆捂住胸口“那我带夫人来看灵媒,岂不是多此一举?”
保镖倒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只要夫人身体健康就好!”
伯爵夫人对她的两名仆人做了个驱赶的手势“你们退下,我想和这位年轻的先生单独谈一谈。”
“可是夫人,我们绝对不能让您落单呀!”女仆紧张道,“您是何等尊贵的身份,万一有个闪失……”
“我相信这位先生不会加害我的。”伯爵夫人坚定地说。
“可是夫人,您若是和一名年轻男子单独共处一室,传出去了对您的名声也不好呀!”
伯爵夫人面露难色。
“看来您打从心底想跟我的这个小学徒聊一聊。”泰勒斯先生笑眯眯地说,“我有个好主意,不知合不合您的心意。我家有座花园,还挺静谧的,您就和我的学徒在那儿交谈吧。您的仆人可以远远地看着您,既不会听见您说话的声音,又能保证您的安全和名誉。”
“这个办法甚好。”伯爵夫人面露喜色。
她朝女仆伸出手。女仆恭敬地将她搀下床。
泰勒斯先生打开治疗室的门,在前面引路,将一行人带到小花园中。
正如泰勒斯先生所说,花园中栽种了不少月季花和橄榄树,气氛悠然安静。
伯爵夫人让女仆和保镖留在门口,自己则提着裙摆,走进小花园中。
段非拙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然而花园中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Z闷闷不乐地坐在月季花丛前,抱着膝盖,像一座被人遗忘的雕像。几只蝴蝶绕着他翩翩飞舞,其中一只大胆地停在了他头上,扑扇着翅膀。
“咳。”段非拙清了下喉咙,引起Z的注意,“我和伯爵夫人有话要谈,你能回避一下吗?”
Z老大不乐意地站起来“好。我走。”
他从段非拙身旁经过,故意撞了一下后者的肩膀。段非拙揉了揉被他撞到的地方。Z平时一副冷酷淡漠的样子,但有时候他的心思特别好猜。
伯爵夫人饶有兴味地望着他。
“夫人?这边请。”段非拙说。
两个人来到花园一角,站在这儿可以望见保镖和女仆,但不必担心谈话被他们听见。
“先生,您莫非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伯爵夫人问。
段非拙点点头,接着意识到,自己似乎应该对她更恭敬一些,于是礼貌地鞠了一躬。
“您是茜茜公主。”他说。
伯爵夫人展颜一笑“已经很久很久没人这么称呼过我了。听见这个名字,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少女时代。”
段非拙有些不好意思“那我该称呼您为皇后陛下吗?”
伯爵夫人——或者说,奥匈帝国的皇后陛下——笑着摇摇头“在这异国他乡,我只是霍恩埃姆斯伯爵夫人。你就继续叫我伯爵夫人好了。”
“好吧,夫人。关于您总是沉于梦境的原因,我已经解释得很明白了。您还想打听些什么呢?”
伯爵夫人凝视着一丛盛放的月季,轻声说“我听说您这样的人拥有通晓生死的能力。我想问问,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人从一出生开始就被死神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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