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非拙不满地哼了一声。他可是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好吧,大部分他都说了),Z却还是拿他当外人,什么都藏着掖着。
他转向巴尼的亡灵“所以你要向郝特复仇?你把我们抓到这儿,是希望我们不要妨碍你?”
“我只是服从夫人们的命令。”男孩幽幽地说,“她们今晚要在宅邸中做一件事。”
“她们想干什么?”段非拙急切地问,“难道要杀死裴里拉勋爵?可他今晚不在宅邸里呀!”
“他已经来了。”
说完,男孩的幽影便溶解在了黑暗中。
“等等!——该死!”段非拙气得狠狠踹了酒桶一脚泄愤,“我们必须追上去!不能让那些幽灵为所欲为!”
“切斯特先生!”叶芝叫住了他,“别冲动。我发现了另外一条出路。请看这本账本,这上面画着三十年前裴里拉庄园的设计图。可以看出,现在宅邸并不是完全在原址上重建的,而是朝东南移动了一部分。”
他指着酒窖的一角“从那个位置挖掘,应该能挖到旧宅邸的地窖。”
“这有什么用吗?”段非拙问。
“如果亡灵只能控制新宅邸,那么当一个人进入旧宅邸地窖,就等于脱离新宅邸、脱离亡灵的控制范围了。”
段非拙大喜过望,急忙跑到叶芝所指的那个角落。他用石中剑敲了敲墙角,果不其然听见了空洞的回声。
“下面是空的。”他回头说。仆人们纷纷露出喜色。
“但是怎么挖开它呢?我们又没有工具……”
段非拙望向石中剑。它用只有段非拙才能听见的声音尖叫起来“不准用我挖!我是王者之剑,不是铲子!”
人群最后方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Z拨开仆人走了过来,摘下手套,露出他黄铜色的义肢。
“全都让开。”
段非拙下意识地往后一跳。
Z一拳挥出,正中墙角。
难以想象他的力量有多么惊人,他的拳头整个儿陷进了泥砖里,蛛网形的龟裂从他拳下向四周扩散,墙皮如同头皮屑一样簌簌地往下落。他收回拳头,那儿赫然出现了一个空洞。
仆人们敬畏地望着他,女仆玛莎已经开始在胸前画十字了。Z只是甩了甩黄铜义肢,朝他们歪歪头“你们扒拉几下。”
仆人们战战兢兢地走上前,七手八脚地把空洞周围已然松动砖头扒开。墙后露出深不见底的空洞。叶芝端起那根细细的蜡烛,只见烛火摇曳,说明有风从空洞灌进来。
“走吧。”叶芝一马当先钻进空洞中。
阿尔像个渴求冒险的小孩子一样,欢呼雀跃地跟着他跳了进去。三个仆人也小心翼翼地跟上了。
段非拙看着Z,后者一脸淡然,戴上了手套,好像刚才一拳就把墙砸出一个洞的不是他似的。
“那个,谢谢。”段非拙说,“你不会受伤吧?我是说,你的义肢不会损坏吧?”
Z唇角微扬“即使损坏了,也有苏格兰场报销修理费。”
段非拙不由地跟着他笑起来。
Z对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先进洞。
段非拙将石中剑插进腰带里,提着风灯钻进洞中。洞后的空间极为宽敞,四四方方的墙壁打磨得光滑平整,看来果然是旧宅邸的地窖。
背后传来Z那独特的泛着金属摩擦音的脚步声。在深不见底的地道中穿行,他心里不安地打起鼓来,但一想到有Z为他殿后,他就莫名地安心。
前方传来仆人们的喊声。
“这里有条裂缝!”
段非拙急忙加快脚步赶了过去。越往前走,人工开凿的痕迹就越少,最后地窖完全变成了一条地道。看来裴里拉庄园地下原本就存在天然的地洞,从前的建筑师利用它建造了地窖。
地道尽头被岩石堵住了,但岩缝中明显有风流过,不但叶芝手中的烛火被吹得东倒西歪,还能听见吹口哨般的呼呼声。
Z再次拨开众人,来到最前方。这一回不用他开口,众人就识相地朝后退去了。
他再度脱掉手套,活动了一下右肩,攥紧拳头,蓄力一击。这一回的力量远胜上回,证据就是,不但被他击中的那块岩石,就连他们头顶和脚下的岩石也跟着发出了碎裂声。
“呀!”玛莎尖叫起来,提着裙子躲到一旁,像是在跳一种独特的踢踏舞。
她方才所站的地方裂开了一条地缝,一股蒸汽袅袅升起。
地下裂缝外加蒸汽,人们第一时间往往会联想到温泉。但段非拙走近几步,朝地缝内望去,只见地下长满透明的结晶,每一块都闪烁着斑斓的彩光,就连以火彩闻名的钻石在它们面前都得底下高傲的头颅。
“这是……以太结晶!”段非拙瞪大眼睛,“裴里拉庄园地下居然埋着以太结晶?”
仆人们纷纷捂住嘴。普通人一辈子或许都见不到一块真正的以太结晶,可就在庄园地下,竟然埋藏着如此丰富的矿藏!
一道灵光蓦然窜过他的大脑,仿佛闪电劈中了他,给他迟钝的思维充上了电。
巴尼说他当时撞见管家郝特在挖掘……挖掘什么呢?莫非就是以太结晶?
裴里拉勋爵打算变卖庄园。假如地下发掘出以太结晶,地价想必也会跟着水涨船高。这本是一件好事啊,郝特为何要杀巴尼灭口呢?
除非……他不希望这件事公之于众。他想把这个秘密卖个好价钱。
“过来!”
Z的呼唤声打断了段非拙的思绪。他如梦初醒,才发现大家都已经沿着坡道出去了,地道里只剩他一个。Z踏上坡道,回身向他伸出手。
段非拙不假思索地握住他的手。Z一使劲儿将他拽了出来。
两个人沿着狭窄的坡道向上走,经过几段需要手脚并用的爬行后,他们终于钻出了地面。新鲜空气扑面而来,段非拙感动得差点儿涕泗横流。
他们位于一处悬崖之下,远处能望见村庄的灯火。夜空仍一片漆黑。段非拙觉得这个夜晚无比漫长,仿佛过了几个世纪,可这个夜晚实际上还远远没有结束。
“我们去村里求助。”Z说。
段非拙点点头。
这时悬崖上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碾过道路的声音,可以辨认出是两匹马拉的四人马车。女仆玛莎抬起头,从她的角度压根看不见悬崖上的情况,可她笃定地说“哎呀,是勋爵大人的马车。”
“你怎么知道?”段非拙问。
“我闭着眼睛都能听出来呢。真奇怪,勋爵大人不是跟老夫人、梅丽莎小姐去湖畔别墅了吗?”
段非拙和Z面面相觑。他们该不会要回橡树庄园?可那栋闹鬼的庄园……他们或许一进去就会被亡灵们一口吞噬!
“你们快去村庄,我回一趟庄园!”Z严厉地说。
“我也去!”段非拙急忙说。
“主人,我和您一起!”阿尔积极地说。
叶芝一把抓住跃跃欲试的段非拙,严肃地摇摇头,用眼神制止了他。
段非拙却甩开他的手“你带着阿尔去村里,我必须回庄园。”
“我们最好不要参与他们的事。”叶芝警告。
“不,”段非拙冷冷地说,“我早就参与进来了,现在退出也太迟了。”
“终于到了!”
色诺芬跳下马车,将帽檐往后掀了掀,好让自己看清裴里拉勋爵宅邸的全貌。
宅邸庞大黝黑的轮廓隐没在黑暗之中。没有一扇窗户透出光亮。周围寂静无声,就连鸟鸣犬吠都消隐无踪。只有风声在低语,宛如歌剧那悲怆的前奏。
裴里拉勋爵吃力地爬下马车,回身接过他恋人的纤纤玉手,将梅丽莎小姐搀下车。
当他要如法炮制搀扶母亲的时候,老夫人伊迪丝一把推开他的手,自己跳了下来。
做儿子的有些尴尬,便将怒气倾泻在色诺芬身上。
“警探先生,您说我家中出了事,可我没看出什么异状嘛!”
“闭嘴!”老夫人横了儿子一眼,“郝特没留灯,这就足以说明情况了。我总是嘱咐郝特夜里一定要留一盏灯,万一领地中的居民半夜有急事来访就能找到方向了。可是你瞧,屋里根本没有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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