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非拙的眉头越来越紧“但是他为什么要假装瘫痪?……为了摆脱嫌疑?”
他望向Z。现在Z脱得只剩一件贴身的衬衫了。
“你干什么?!”段非拙惊恐万状地喊道。
“换衣服。”Z一本正经,“你不觉得身上有股下水道的味道吗?”
段非拙低头闻了闻自己。他在下水道里待了太久,嗅觉都快失灵了。Z这么一说他才惊觉,自己闻起来简直像个粪坑。
“我已经让老板送热水上来了。”
“哦。”段非拙愣愣地应道。
等等,难道Z要当着他的面洗澡?!
他胸口的那台蒸汽机又开始呼哧呼哧地运作了。
旅馆老板带着两个伙计很快拎着热气蒸腾的水桶上来了。他们将一只浴盆搬进房间,往里面注满热水。Z赏了他们几个先令做小费。他们感恩戴德地退了出去。
“你先?”Z朝浴盆歪了歪头。他拿起客房中的烟灰缸,“我正好出去抽根烟。”
说完,他施施然走出客房,反手关上门。
段非拙飞快地脱光衣服跳进浴盆。他隐隐约约闻到了烟味。他忽然想起来,似乎从某个时间点开始,Z就绝不当着他的面抽烟了。
这至少说明,Z知道世界上有人不喜欢烟味。但段非拙希冀的不仅于此。他希望Z能明白,Z更该关注的是他自己的健康。
他猛地甩甩头,将繁杂的思绪甩出脑海。他们是来侦破凶杀案的,不是双双结伴来旅游的,他怎么可以任由那些思想侵占自己的脑海?
为了让自己的思想不再往Z身上飘,段非拙强迫自己回忆案情。斯通医生绝对和杀人案脱不了干系。就算他不是凶手本人,肯定也和凶手有所牵连。
说不定凶手就是他的儿子——亚历山大·斯通。那家伙一直心理很变态。段非拙和他交际不深,但他的恶名却如雷贯耳。因为母亲早逝,他被他父亲宠坏了,活脱脱变成了一个纨绔恶少。瞧他养的那些狗就一清二楚了。什么人才能养出那种恶犬?
段非拙记得,露丝的小弟还被那些恶犬咬伤过。按理说,咬伤人的恶犬应该被扑杀,但斯通医生为了保住他儿子的爱犬,给了露丝家塞一笔钱让他们闭嘴。
那样一个纨绔恶少如果进化成变态杀人凶手,段非拙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也许斯通医生正是看出了儿子的嗜血本性,才提前安排儿子“瘫痪”,这样今后儿子犯下杀人罪行,就可以摆脱嫌疑。
假如能证明亚历山大·斯通是假装瘫痪就好了。段非拙知道几种手段可以验证他是否真的脊髓受伤,比如膝跳反应。但他该怎么光明正大地去给亚历山大·斯通检查?斯通医生绝不可能允许他接触自己的儿子。
再用一次幻形叶吗?但是幻形叶数量有限,用一次少一片。段非拙虽不在意挥霍约瑟夫叔叔留下的那点儿遗产,但实用的东西总得省着点儿用。万一今后遇上更重要的用途呢?
斯通医生身上的秘密,真的仅仅是这样吗?
他办公室中那些附有秘术的印度神像该如何解释?单纯的巧合?
如此之多的巧合撞在一起,恐怕很难再用“巧合”去解释了吧?
段非拙对印度神话不大了解,实在判断不出那些神像的来历背景。但他知道有个人对此了然于胸。
威廉·巴特勒·叶芝不但是位才华横溢的诗人和神秘主义爱好者,同时也熟悉爱尔兰和印度的神话传说。他不仅以印度为背景创作过诸多诗歌,晚年甚至亲自将印度教《奥义书》译成英文。
如果段非拙想向某个人求教有关印度神祇的事情,还有谁比叶芝更加合适?
叶芝此刻远在伦敦,当然不可能立刻移动到阿伯丁。段非拙也没办法瞬间飞回伦敦。但是没关系。段非拙可以在一个他们都能抵达的“中间地带”会见叶芝。
秘境交易行的法阵图纸他一直随身携带,就怕遇上什么紧急情况需要动用交易行里的物品。现在正好到了交易行该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段非拙洗完澡时,水已经凉了。他擦净身体,换上睡衣,顺手将交易行法阵符纸揣进怀里。接着他悄悄打开门,朝走廊上张望。
Z背靠走廊墙壁,一手插兜,叼着一支手卷雪茄,微微仰着头。衬衫最上面的几颗扣子没扣,从下颌到喉结的线条既优美又脆弱。
他的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好几枚烟屁股了。听见开门声,他将雪茄碾灭在烟灰缸中,返身回屋。
“对不起,水都凉了。”段非拙挠头。
“没关系,我不大感觉得到。”Z说。
他解开衬衫。
段非拙像脚上上装了弹簧一样跳起来“我……我出去走走。”
他低垂着头,飞快地逃之夭夭,将Z一个人留在房间中。
怎么可以看Z洗澡,太……太不礼貌了。上次在什罗普郡,他就不小心撞见过Z入浴的场面。那一幕他至今还记忆犹新。虽然只目睹了Z的后背,但是那累累伤痕,那异样的金属脊骨……
不,他不是因为恐惧Z身上的伤痕才逃跑的。而是……一想到Z的样子,他就不自觉的脸红心跳。
段非拙坐在旅馆大堂里。一个伙计趴在柜台上打瞌睡。
现在Z正在洗澡,或许他可以趁这时候进入交易行?但是当当他进入交易行时,那张法阵符纸会被留在原地,万一让其他人看见就不妙了。万一被Z本人发现,他恐怕会在连环杀手伏法之前就被Z削成人棍。
他需要一个足够安全、足够的隐蔽的地方。旅馆有个小小的公共厕所,安装了先进的抽水马桶。(这时代,抽水马桶仍算是划时代的新发明。)段非拙见伙计睡意正浓,即使他在伙计身边蹦迪,这家伙也未必会醒来,于是他偷偷摸摸地从伙计身旁走过,摸进了厕所中。
他钻进一个小隔间,锁上隔间门,从怀里摸出法阵符纸。现在已经很晚了,他不确定叶芝会不会觉察到秘境交易行开门了。但他必须试一试。如果今天他没等到叶芝,明天就再试一次。
他轻触符纸,进入交易行。
现在已是周三的凌晨。段非拙自打继承了交易行之后,只在周六营业,有时候甚至周六也不营业。顾客们若是发现他不同寻常的举动,想必会很惊讶。
要让叶芝进入交易行,就必须开启顾客通道。可一旦这样做,其他顾客也能随时光顾。只能想个办法把叶芝之外的顾客赶走了。
段非拙戴上交易行主人的金色面具,将黄金时钟拨到12点5分,然后守在交易行大门边,打算每来一个顾客就无情地把他们轰走。
很快,第一个客人就从客用通道中钻了出来。
“很抱歉,先生,今天交易行不对普通顾客开放,您请回……呜噗!阿尔!放开我!”
第一个客人竟然是阿尔!他穿着一件灰色睡衣,赤着双脚,一头撞向段非拙的胸口,然后紧紧抱住了他。段非拙的肋骨差点儿被他撞断。他怀疑这孩子是不是趁他没注意的时候练过什么铁头功。
“主人!您没事吧?”阿尔抬头望着段非拙,眼泪汪汪。
就算有事也是被你撞的。段非拙腹诽。他推开少年,揉了揉自己疼痛的肋骨“你来干什么?”
“我看见您给我的交易行钥匙变亮了,就知道交易行开门了。您跟警夜人一去那么多天,我每天都担心您担心得睡不着觉!”
看出来了。这么晚他还能发现交易行开张,说明他这段时间没少熬夜修仙。
“我岂会那么容易暴露。你少在哪儿瞎担心。”段非拙说。
“主人果然厉害!和警夜人同行那么久还能完美隐藏身份,世界上果然只有您才能做到!”阿尔的眼睛里冒出小星星。
段非拙对他的彩虹屁不以为然。“我不能在这儿待太久。我开启交易行是为了见叶芝先生一面。你守在这儿,若是来了其他客人,你就把他们赶走。”
阿尔为难“客人们都是法力高强的秘术师啊,我该怎么和他们说?”
“就说今天交易行开门是为了迎接特殊的客人,不对普通人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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