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芝蹙眉“我可不想双手空空地打道回府。我们先在附近的村子住下,明天再来一趟。”
段非拙知道他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只得同意。
裴里拉庄园附近有座村庄,村民多为勋爵家的佃户。村里只有一座小旅馆,名叫苜蓿旅馆,它同时也身兼酒馆、村民集会所等多种职务。
由于是叶芝提议了这次旅行,所以旅费自然也由他出。他们一次要了三间房,自然得到了贵宾一般的款待。
现在已经过了午餐时间,但段非拙一路上什么也没吃,在货运马车里又因为刺鼻的气味倒足了胃口,现在才来了食欲。旅馆老板也好说话,特意帮他们做了午餐。
三人围着餐桌坐下,老板娘刚刚端上一盆洋葱汤,旅馆外便传来一个熟悉且咋呼的声音。
“哎呀,好香的味道!老大,我看我们干脆就住这家旅馆吧?”
“整座村子只有一家旅馆,不住这家难道我们要去睡大街?”
“那也不错呀,幕天席地,别有风情。”
快活的色诺芬和一脸阴沉的Z走进旅馆。
段非拙只想大呼怎么又是你俩!苍天救我!
下火车时他还特意在车站里转了转,确定Z和色诺芬不跟他们同站下车,怎么现在他俩又冒出来了?!
叶芝和阿尔也是一脸见了鬼表情。
色诺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旅馆一角的段非拙等人,径直朝他走过来,路上有桌椅挡路,他便直接从椅子上跨了过去。
“好巧啊,你们也在这儿!”他大大咧咧地在段非拙这一桌坐下。明明没人招呼他,他却拿起汤勺舀了一口洋葱汤送进嘴里。
“真美味,我一路上什么也没吃,都快饿死了。”
段非拙战战兢兢问“瑟罗菲特警探,您怎么会在这儿?我们应该不在同一站下的车吧?”
色诺芬嘴里塞满洋葱汤,咿咿呀呀地说了半天段非拙也没听明白。
Z也在他们这桌坐下。他一把拍掉色诺芬手里的勺子,没好气地说“这家伙下错站了。”
段非拙无话可说。
叶芝问“两位警探先生来此有何贵干?”
不愧是未来的文豪,此刻临危不乱,仍旧保持着风度翩翩的模样。
“当然是调查一桩案子。”Z说。
“什么案子?”段非拙问。
“与你无关。不要多问。”Z空洞的红眸中闪过一丝寒意,“你们呢?不是说要去旅行吗?”
叶芝回答“我们打算在这儿度假、采风。”
“那可真是巧了。”Z冷冰冰地笑了笑,将色诺芬从桌边拖走,叫来老板娘,“要两个房间,午餐送到房间里。”
老板娘怔怔地望了Z一会儿,被他的美貌惊呆了,半晌才匆匆忙忙地领他们去房间。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楼上。段非拙、叶芝和阿尔沉默地彼此对视。
“他们会不会是来找裴里拉勋爵麻烦的?”阿尔小声问。
叶芝说“可勋爵本人并不会秘术……”
“嘘!”段非拙急忙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楼上,用口型说,“那家伙的耳朵很灵,当心被他听见。”
三个人默不作声地垂下头,继续吃他们的午餐。
匆匆用毕午餐,他们离开旅馆,沿着泥土小路走向村庄中央。距离旅馆那么远,Z应该听不见了,他们这才放心地说话。
“勋爵本人并不会秘术,警夜人应该不至于搞连坐。但是他们一旦在勋爵家发现和秘术有关的物品,肯定会没收。”叶芝说。
段非拙问“那我们岂不是什么都收购不到了?”
叶芝笑了笑“别慌。裴里拉勋爵可是贵族,警夜人再怎么嚣张,至少也得卖贵族一个面子。他们不敢明目张胆上门查抄的。况且大部分秘术师都会将自己的书籍和法器藏在常人找不到的地方。这对我们也许是个机会。那位老妇人说不定会因为担心露出马脚,迫不及待地将她亡夫的遗产清仓。‘勋爵家中暗藏非法物品,遭警察抄家’,要是报纸上登出这种标题,他们家族的声誉必然大受影响。勋爵和那位美丽小姐的婚事也岌岌可危了。”
村庄中央的小广场上竖起了一棵光秃秃的橡树,许多村民正围着橡树,往树枝上挂彩带。
“他们在干什么?”段非拙问。
“啊,快到五月一号了,他们在为五朔节做准备。”叶芝转向段非拙,“怎么,你们不过五朔节吗?”
段非拙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了,虽然听过五朔节这个名字,却没有实际经历过。他隐约知道五朔节是欧洲的一种民间节日,但具体是为了庆贺什么,他一概不知。
阿尔为段非拙辩护“城市里很少庆祝五朔节。”
“原来如此。五朔节的确在乡村更为普遍。这种习俗大概已经在城市中消失了吧。”叶芝轻易地接受了这种解释,“这是农民为了庆贺春季、祈愿丰收的节日。这个节日原本是为了祭祀森林女神狄安娜。过节时,人们会竖起五朔节树或者五朔节花柱,集体去山野郊游,折断小树枝。有些地方会选出一对男女,让他们一个扮演森林女神,一个扮演森林之王。与森林女神缔结婚约代表女神会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段非拙听得入神,完全没注意到一个面容枯槁的女人出现在了他们背后。
女人定定地望着阿尔,一把抓住了他。
“我的孩子!”她哭喊,“你终于回来了!我的孩子!”
阿尔呆住了,接着奋力挣开女人的怀抱,躲到段非拙身后,警惕地望着女人。
“我不认识你!”少年气鼓鼓地叫道,“你认错人了!”
段非拙的第一反应是遇上拐卖儿童的人贩子了。假如一个女人抓住小孩,硬说他是自己的儿子,恐怕大部分人都会信以为真。
但这个女人作为人贩子,未免也太不修边幅了。她头发乱蓬蓬的,像是很久没打理过了,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唯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广场的村民们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纷纷聚拢过来。几个女人急忙上前拉走那女人,其他村民满脸愧疚。段非拙等人的服饰一看便知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他们遭到那女人的纠缠,村民们都觉得面上无光。
“很抱歉,先生们,那是个疯女人。”一个村民说,“她的儿子巴尼失踪一年半了,现在她只要看到年纪差不多的孩子,都会误以为是自己的儿子。”
段非拙同情地望着那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她被村民拖走时还不断回首张望,像是认定了阿尔就是她的孩子。
阿尔从段非拙身后钻出来,拽了拽他的衣袖“主人,我们离那疯女人远一点儿吧。去别处看看怎么样?”
段非拙点点头。他们在广场上转悠了一圈,叶芝对这个村庄的五朔节习俗很感兴趣,坚持留下来围观村民们装饰五朔节树。阿尔也是小孩子心性,由于是第一次出远门,对什么都好奇得不得了。一棵枯树都能让他流连忘返。段非拙则觉得无聊,便一个人回了旅馆。
他跟老板娘打了个招呼,径自走上楼。之前他只在放行李的时候来过一次自己的房间,现在全然不记得哪间房是自己的了。
好像是在走廊右手边的第二间,也有可能是第三间。段非拙先走向第二间,试着推了一下,没想到门居然没锁,应声而开。
房间里有人。
正对着房门的位置摆了一只木浴盆,有个人正背对着他坐在浴盆中。
虽然看不见那人的脸,但仅凭背影段非拙就认出了他。
湿漉漉的银发顺着肩头流泻而下,漂浮在水面上,犹如满池月光。
——是Z。
目睹别人洗澡的画面,这太失礼了,段非拙急忙低下头盯着地板。但那惊鸿一瞥还是让他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Z裸露在外的肩背上刻着一道又一道旧伤疤。
层层叠叠的伤疤仿佛某种刺青,爬满了他的身体。
他脊背的中央突兀地镶嵌着一条金属脊骨,随着他的动作,椎骨一张一合,末端刺进血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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