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到什么,轻咳了声:“夫郎,你还记得之前半夜,我们去有户人家帮忙的事情吗?”
他想摸清楚柳连鹊是否对邪祟状态下的自己有记忆,也不想让柳连鹊察觉不对,所以讲得含含糊糊。
“当然记得,他家那个爹实在是糟糕至极。”柳连鹊蹙眉,“三更半夜,我本来都不想去,你非要拉着我去。”
问荇偏过头,抽了抽嘴角。
柳连鹊忘事就算了,怎么还给他扣帽子呢?
明明是你怕我偷摸办坏事,钻我袖子里跟过来的。
“那你记得最后结果怎么样了吗?”
“问这何意?”柳连鹊难得露出点嫌弃表情。
“那打骂妻儿的恶汉自己摔倒,脸刚好接着夜壶,虽然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但是也有些…”
他说不下去了。
问荇松了口气,脸不红心不跳:“对,就是他脸自己接着,他活该。”
果然不记得自己让他把恶鬼塞夜壶的事情,否则就柳连鹊这一板一眼的脾气,恐怕真要追究,得追着他念十本经。
看来夫郎清醒状态下,也并不是完全记不清当邪祟时干了什么,只是记忆就和他的认知一样,被非常主观美化过了。
柳连鹊自己跟着去,变成问荇拉着他去,厉鬼祝爹变成恶汉,柳连鹊还觉得自己他全程没有动武,那夜壶也是糟糕的恶汉自己倒霉。
“说起那天…我记得当时还有个老人家被吓得不轻,还有那个孤儿。”
问荇想把这事揭过去,柳连鹊却开始了:“那孩子瞧着就八九岁,满身脏污,慈幼院也不曾开设在这里,恐怕之前在颠沛流离,不知道他在隔壁住得如何。”
其实进宝真要算年龄,能当他俩爷爷。问荇撇了撇嘴:“那小鬼好得很,夫郎放心。”
“那就好。”柳连鹊满意点头,“得空我去多看看他。”
“这就不用了,这孩子性格有点怪,很怕生,我去都躲。”
邪祟登门拜访小鬼,简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把进宝吓晕才怪。
为了进宝精神状况,也为了自己省事,问荇出言相劝柳连鹊:“夫郎就好好读书,这些事我来做。”
没等柳连鹊想起来反驳,他简单和柳连鹊讲了下醇香楼那边的账面,以及田里最近逐渐转好的情况,并且夸赞了柳连鹊这叁帮工找得靠谱。
一来二去,成功把柳连鹊的注意力哄到别的地方,心情也渐渐转好。
“夫郎,睡吧。”问荇估计已经到了后半夜,最近工作量大,如果再不休息,他明天得起不来床了。
可平日听话的柳连鹊却没有点头,坐在他旁边,手松了又紧,素来平和的眼中闪过些许无措。
“你…怕做噩梦吗?”问荇试探性问了句,瞧柳连鹊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
柳连鹊连着失踪的好几天,若真的在他记忆里,就好像沉入噩梦好几天一样,那醒来后恐惧入睡也理所应当。
柳连鹊轻轻点头。
问荇心头微微沉了下,轻轻理过柳连鹊的鬓边,言语坚定:“梦都是假的,信我,明天只会比现在更好。”
“嗯。”柳连鹊勉强安心了些,缓缓起身,挑下油灯。
寻常人挑灯,只需一次就会熄灭,可柳连鹊却还要挑第二次,忽明忽暗的火光里,他的身影若隐若现。
在即将消失的时候,他深深看了眼问荇,眼眸清明,眉间如血的红痣分外艳丽。
“晚安。”
清晨。
“发生了什么?”
问荇躲在树荫下打了个哈欠,在旁人看来,他是同树荫在说话。
“俺错了,俺搞砸事情了。”兵卒里面那个带口音的小声道,明明是个壮汉,却蔫巴巴毫无气场。
“俺吓到人了。”
问荇吃饼的动作凝滞住。
他当时提醒过他们很多次,只能劝退牲口,不能吓人或者害人。
结果这才没几天,他早上过来,就听到有人看见三个兵卒鬼的噩耗。
“也不是他的问题。”年轻兵卒看问荇脸色不好,赶紧帮兄弟开脱,“那家伙领着牛,一个劲要往大人你那地里走,他家牛可能看到我们了,想跑还被拖回来。”
“我兄弟也是着急,所以才和那个农夫撞上正面。”
“故意的?”问荇也没急着斥责三人,若是真按照他们所说,那就是有人专门挑晚上恶意找茬。
“肯定是!”最年长那个狠狠点头,“当兵前谁还不是种地打猎的?这么牵牛,就是故意往地里撞。”
问荇让他们带自己到案发现场,青菜地边缘土地湿软,确实有隐隐约约的牛蹄印。不过延伸到路上干燥地面就看不清了,也无法佐证几个兵卒是不是为了逃脱责罚,故意撒谎。
“你们先去吧。”鬼魂白天不能停留太久,问荇遣开三鬼,盯着地上的脚印暗自头疼。
现在找责任是谁毫无意义,他道德标准也没那么高,如果真是找碴倒也活该。
希望那个农户不是大嘴巴,别到处乱传让他心烦。
“就是这里!”还没过一刻钟,远处来了几个懒汉,为首那个也不避讳问荇,指着田边大喊,“有鬼,把我哥吓得从牛背上摔下来。”
问荇:…
说什么来什么。
口音鬼只说被看见了,也没说把人给摔下来,保不准是故意来找碴的。
他看几人嘴脸,恐怕不是要和他好好商量的意思,索性也没去反驳。
“就几个时辰前,我哥牵着牛从这边过去。”懒汉滔滔不绝,和同伴讲得绘声绘色,“结果他的牛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劲往田里冲,我哥心好,不想踩到菜,所以就把牛拉着。”
“结果他一抬头…穿着盔甲,青面獠牙的恶鬼就站在他面前!”
这下问荇彻底信了几个鬼的话。
因为懒汉在夸大事实,那几个鬼根本没有青面獠牙,而且寻常动物见到鬼跑都来不及,怎么还会凑上去。
况且牵着牛,是如何从牛背上摔下来的?
“假的吧…”旁边同伴有些不信。
“怎么会是假的!”懒汉唾沫横飞,“要是别人就算了,这姓问的有多少邪门事,你们也很清楚。”
“上次二牛的羊不就是这里丢的,二牛还摔草丛里了。”
原来是上次那农户的狐朋狗友,看这架势,就是耍无赖找碴来的。
问荇忍不住笑了。
真有趣,这年头,鬼话都比人话靠谱。
“你笑什么?”懒汉一直斜着眼打量问荇,见他刚刚不为所动本就焦躁,现在突然发现这破赘婿笑了,恼羞成怒。
“你这地害人好几次,还在这笑,心肠怎么这么坏。”
“不好意思,没有笑你哥哥。”问荇故作慌忙解释,“刚刚在想牵着牛是怎么从牛背上摔下来,想出来的姿势太好笑了。”
边上朋友们哄笑着,懒汉有些尴尬:“我说错了,他是骑着摔的!”
“哦。”问荇提上桶,点点头,继续埋头浇水。
“你…”懒汉气急败坏。
早听说这赘婿是傻子,这样都没生气,是没点男人的血性吗?
“要我说,不会是姓问的不吉利吧?”他趁着附近人多,还有几个要去河边的姑娘,连忙扯开嗓子,“鬼宅鬼地死夫郎,病死鬼配病死鬼,煞星来我们村喽。”
哗啦————
毫无预兆,一盆水浇在他鞋裤上。
“我草你……”懒汉慌乱避开泥点,刚要瞪着问荇发飙,却在看到问荇表情的时候哑了声。
平日看着没脾气,他们眼里除了张好看到漂亮的脸一无是处的傻赘婿,正表情冷漠站在他面前,眼睛里却好似藏着猛兽般的暴怒。
懒汉没来由觉得,自己再多说一句,这水就会浇在他头上。
“你说我夫郎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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