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到喝药这,柳连鹊终于积极起来,一声不吭面不改色,就将药喝了干净。
见他眉毛都没动,不信邪的问荇盛上点药尝了口,确信黄参的方子苦得异常,而且略微带着辛辣。
只是柳连鹊习惯了而已。
喝完药后,柳连鹊擦好手,起身将凳子归位:“我去打理后院。”
他又补了句:“别担心,我有分寸。”
柳连鹊现在感官较之常人迟钝,问荇说不担心自是不可能。柳连鹊岁数比他大,但照顾起人比照顾自己熟练得多。
瞧见柳连鹊真是副改过自新模样,也认真保证不会瞒着他做事,问荇也不好再过多干涉,只是提醒他别让脚踝和手腕露出来。
后院里全是茅草,叶片看似无害实则锋利,稍不留神就会割伤人的手腕。
柳连鹊的冬服洗好刚在晾晒,只能穿问荇的冬衣,动作幅度大些,袖口处难免松松垮垮。
今天日头正好,可棉服吸足了水,柳连鹊洗衣裳也没力气拧得干净,哪怕问荇又沥了次水,冬衣晒起来需要够长的时间。
也不知长生何时会到,问荇趁着暂时闲下,提上些腌菜去找祝澈商量祝清的事。
得在动身离开江安镇前,把祝澈和祝清领去醇香楼。
“小问哥!”祝清热情地将他迎进门。
问荇同祝澈说清楚来意,祝澈神情立刻变得严肃。
他叫来祝澈和祝母,一家人同问荇一起坐在桌边。
祝清开心得过分,祝母和祝澈都是喜忧参半。平日不怎么说话的祝母连着问了许多醇香楼的事,问荇都一一作了答。
“我们家两个儿子,可阿清是哥儿,实在让我这做娘的牵挂。”
听到要有些厨子脾气不好,祝清也从原来的兴奋状态抽出,转而渐渐安静下来,希冀之余多了些忐忑,可仍旧踌躇满志。
早熟的小哥儿早已料到有这状况,只是问荇直白地说出同自己设想,终归不一样。
“我不怕的,只要能学到本事就好。”他态度依旧坚决。
祝母微笑:“清儿吵了这么多次要去学手艺,我也不能拦着他。”
母亲发了话,想要再留祝清几日的祝澈也只能松口。
“那就依这臭小子的,我倒要看看他能做出什么花样的菜来。”他不甘心地往后靠去。
“那你们先商量时间,到时候我带你们去醇香楼。”
祝家的三人合计好大后日让祝清祝澈动身去醇香楼后,祝澈本想留问荇吃顿饭。
可问荇记挂着后院里的柳连鹊,婉拒了他的好意,同祝澈匆匆道了别。
他没走前门,而是轻手轻脚绕到后院,推开许久没人造访的后院处小门。眼前依旧是郁郁葱葱的茅草,顶着寒冷在风中微微摇曳,同墙外头的萧瑟景象仿若两个世界。
茅草又生得好了些。
他绕开草丛,朝着处窸窸窣窣微动的枝丫走去。
不远处的柳连鹊仰着头,正在精心修剪根不慎生入院中的野李枝。
随着剪子落下,原本粗糙带着腐朽死态的枝干瞬间被修剪得齐整。
他依旧沉浸在眼前光秃秃的枝干上,眼神专注又认真,仿佛对待本内容极好的书般虔诚。
随着问荇越走越近,柳连鹊手上动作顿了顿,心有灵犀地偏过头。
他瞧见问荇,眸色微怔。
少年郎裹着灰扑扑的朴素冬服,简单将头发扎在脑后,明艳的眉眼却没被遮掩分毫。
宛如根鲜活的枝蛰伏于寒冬,只要遇到些暖风就会冒出充满生机的,灿烂的春花。
呵出的白雾变得明显,柳连鹊的心跳得很快,但还是不紧不慢搁置手头的活,这才走向问荇:“院子里少树,所以我把伸进来的枝也修齐整了。”
问荇信任他,他也依照问荇所叮嘱的戴着手套,没有去触碰锋利的茅草。
问荇看向原本院中稀疏几株长得歪歪扭扭的灌木,极短的时间里,朽枝居然让柳连鹊修了干净,变得漂亮齐整起来。
每天,他似乎都会认识个新的柳连鹊。
“之前在家里待得久,常会修剪后院的枯枝。”柳连鹊见他看着灌木出神,明白他想问什么,不疾不徐解释道。
只是次偶然遇着下人修剪,所以对花木有了兴趣,养兰草、修朽枝渐渐成了之前十几年中他经常做的事,自然驾轻就熟。
虽然说着不够有风度,但修剪花枝无疑能排解他心底曾经经常出现,但随着年岁增长愈发能够克制的烦闷寂寞。
没有烦心事时,也能看着花草在忙碌奔波和缠绵病榻的间隙喘口气。
人会离开,关系又错综复杂,可花木只是花木,生在泥中,死在生处。
柳家人自然也拦了很多次,可柳连鹊是个执拗的人。柳家人眼见着拦不住,后边柳携鹰年岁渐长,他们的目光也都投在柳携鹰身上,自然就由着柳连鹊去了。
的确,问荇想起柳连鹊在柳家的小院里,或许会有树木长得肆意,但鲜少有树木会有枯朽的枝丫。
他将脆弱的草木庇佑得极好。
“我们正好有块山头的地,等到有机会还能种上桃李杏子,再在我们屋子的窗边种几盆兰草。”
到尘埃落定,百花齐放的时候,他随柳连鹊一道去赏花修枝。
“好。”
……
“大人,是最近要在这儿种菜吗?”
进宝怀疑地盯着眼前崎岖不平的山头地。
小鬼们凑在问荇身后,哪怕问荇提过几次怎么利用田头地,他们除去黄参,心里也都直打鼓。
“放心,茶树、桃树一类的,正适合种在这种地方。”黄参捋了把胡子。
“但移栽起来耗时耗力,眼下你们还有要紧事,我不建议这么早栽树。”
“自然不是现在,要等到夏时或者秋时。”
依照原先想的,开春他要先播番薯和土豆,然后根据这些好养活的菜的长势,来判断下边种什么树合适。
现在未雨绸缪地把时间推迟到初夏,番薯土豆这类的依旧能种。
“其实开春也行,只是播种的活,我们也能做。”郑旺性子急,眼瞧着地已经买下却闲置着,心中很不痛快。
他早就和半年前不一样了,虽然偶尔会伤到苗浇错地,但那都是意外!
“不急这一会,你们能够播种,可到时候掐苗、施肥还得需要人来。”
除非每个鬼都至少有进宝的能力和闻笛的耐性,否则让他们同人般精细耕作,还是太强鬼所难。
同小鬼们在田间分开,问荇朝着家中赶去。
原本听说要看种茶树桃木的地,柳连鹊本来也想跟过来,但奈何白日操劳过于疲惫,还被问荇句话说得红了耳根。
“夫郎,你现在的魂魄穿得可是我的衣服。”
“我今晚还会带着其他鬼,你确定还要跟着出去吗?”
他出去了有一个时辰,柳连鹊似是怕他回来揪着衣服的事打趣,特意将晾晒好的棉服摆在床头最显眼的位置。
他的魂魄也因过度的疲乏早已睡下。端正躺在床上的青年脸上带了似有似无的笑,不再是之前紧绷的严肃样。
问荇蹑手蹑脚上前,唇轻贴上他的额头。
这回的柳连鹊没醒,但用微低的声音轻哼。
“唔……”
他没躲开问荇,反倒是身子微微颤动,想要抓住问荇的衣角却没得偿所愿。
睡着了倒是不老实,要是平日里也是如此,那该有多好。
问荇躺在他身边,安心闭上眼。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这就把灶房翻新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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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刚来禾宁村的小问和鹊的厨艺,其实是不相上下难分伯仲。
第215章 我看到啦
两日后,醇香楼。
“祝清就托付给掌柜了。”
许曲江瞧眼前的少年举止乖巧,虽然害羞内向但并不怯场,也就放下心来。
听说是问荇介绍来的孩子,有几个厨子也放下手头地活,好奇地来观望。
“认得调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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