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青蓝色萦绕在问荇指尖,随后落在沉重的锁上绕着圈。
可问荇已经砸不动锁了。
青蓝色着急了一会,听懂了他的意思,直直钻入锁孔。
咔哒。
伴随着轻微的声音,大锁被四两拨千斤地打开,青蓝色的荧光完成使命,蹭了蹭问荇伤痕累累的手背,也彻底消散。
问荇轻手轻脚进入屋里,这件屋被布置成灵堂模样,只是缺了个灵位,原本放灵位的地方被个纸花圈占据。
看起来疏于打理,却难得地没有霉味。
“灵堂”正中摆了件棺材。
这棺材正是为柳连鹊守灵时,问荇跪得都认得它每条纹路的那口。
棺材被盖得严实,里头却不停溢出点点青蓝萤火,微光飘出棺材后并未远离,反倒是绕着棺材打转。
棺材上贴满了黄纸白纸,但只要没上锁,还是一掀就开。
问荇突然有些迟疑。
若是告诉他棺材里是其他活人,他肯定会立刻上前掀开盖来。
可里头的是柳连鹊,他担心自己一个不经意举动,就让他的魂魄或躯壳出了状况。
萤火原本慢悠悠在棺材上飘,似是等得着急,居然有几颗晃荡到问荇跟前,想要扒住他的手往前拖。
“要我来开棺材?”
萤火闪了闪。
问荇虚掂起顽皮的祟气,笑道。
“这不好,哪有揭夫郎棺材板的事?”
青蓝色挣脱问荇的两指,似是有些丧气。
它摇摇摆摆飘回棺材盖上,任凭问荇怎么接着问,也不理睬问荇。
话虽这么说,但问荇还是上前去,小心翼翼从柳连鹊的头顶处挪开棺材来。
棺中的青年双目紧闭,额间红痣鲜艳,清俊的脸上没有死态,反倒带着安详平和。
同大半年前容貌别无二致。
他仍然是温和的,得体的模样,哪怕是从根子里瞧不起柳连鹊的柳家,给他的丧葬规格也是丝毫不敢马虎。
他长发被规规矩矩束起,左手腕上系了五色的绳结,右手腕上系了金丝。
宽大的白色衣摆被淹没在填入棺中的五谷里,五谷之中又隐约埋了些玉饰类的殉葬物,但没有多数人家会放的纸钱。
将沉重的棺盖推开,萤火们这才不再绕着棺材板转,晃悠悠一颗颗落回柳连鹊身上,仿若落叶归根。
每落入一颗萤火,柳连鹊苍白的唇就略红润半分。
推开棺盖已经耗尽问荇的精力,他趴在棺材上,静静看着柳连鹊睫毛微动,埋在五谷里的手指也探了出来。
须臾之间,柳连鹊脸上已经有了人气,睫毛颤动得愈发厉害,隐约有了极慢的呼吸。
问荇伸出手去,柳连鹊无力地抬了抬手想要回应他,却虚弱得只能让手指微微打颤。
恢复些力气后,问荇把柳连鹊身旁膈人的玉器全都挪开,然后把靠在墙头摇摇欲坠的棺材盖放到一边。
棺材盖上失了效力的符箓一碰就掉,纷纷扬扬落下来,像下了场纸片雨。
此时恰好还剩下最后一颗萤火。
最亮的萤火在问荇眼前绕了一圈,带起阵不大不小的风,直直飞速坠入柳连鹊胸口。
与此同时,柳连鹊的呼吸声趋于平稳。
茶色的瞳将将睁开大半,入眼的微光让柳连鹊不适应地眨着眨眼。
他已经多久没见着白日了。
听到身畔窸窸窣窣的声音,回过神的柳连鹊想要撑着抬起身,却没有多余力气。
但眼前的景象好歹是清楚多了,他也没那么害怕刺目的阳光。
方才被风吹得纷纷扬扬的符箓落下,问荇头上落了张画着乱七八糟花纹的黄纸,看起来颇为滑稽。
柳连鹊微微露出个笑,抬手想要替他拂去落在肩头的黄纸,可惜手伸到一半又落下去,只是徒劳。
问荇拉住他将将要落下的手慢慢放回原处,随后眼疾手快,夹起张试图飘到柳连鹊额前的符咒。
“小心些。”
抖落掉在肩上、头上的符箓,问荇再次抬起头,同躺在棺材里的柳连鹊四目相对。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竟然无言。
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有,他们分明一直在一起。
终于活过来了?
听着也颇为奇怪。
刺目的阳光照入屋内,问荇分明背着光,眼中却似藏了光般明亮。
“夫郎,你醒啦?”
作者有话要说:
复活撒花!!!
为了这个大好的日子,今天应该会多更1k—2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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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鹊鹊内心深处想要小问开棺材,所以萤火会缠着小问。
当然鹊鹊本人是不会说滴。
第205章 得志嘴脸
气力流回柳连鹊身上,他抬起手来,终于牢牢攥住问荇的手,另只手扶着棺材缓慢起身。
“醒了。”他声音微微颤抖。
散落的谷粒从柳连鹊身上簌簌滑落。
他解下左手上给哥儿陪葬的五色绳结,脱落右手代表高门大户少爷的金色丝绦。
冷风灌了进来,柳连鹊身上的寿衣瞧着华贵实则轻薄,又缺乏寻常衣服的束带盘扣,他略微动两下,领口处就敞开来。
问荇想解下身上衣服披在他身上,可奈何自己身上也没什么能出手的衣物。
问荇抬头看柳连鹊,他显然对他已经成破布的红衣也不满意,在环顾四周寻找御寒的衣物。
两人对上眼,忍不住会心一笑。
旁边柳木柜中整整齐齐摆着一排丝绸和桑麻做的寿衣,寿衣轻薄宽大,一眼能看出是给死人穿的,但眼下他们顾不上太多。
问荇从中拿起三件递给柳连鹊:“先凑合下多穿几件,出去再找别的衣物。”
“好,你也多穿些。”
柳连鹊接过寿衣披在身上,盯着问荇连套了三件。
“夫郎,这寿衣尺寸小,我穿不进了。”
直到问荇抗议,柳连鹊才肯罢休。
“你还冷吗?”
问荇看柳连鹊身板单薄,套了三件衣服还是清瘦。
柳连鹊摇摇头:“其实方才就不冷。”
他现在感觉不到冷热,连自己的情绪也是模模糊糊的。
“但我若穿得少,就不能劝你穿得多。”
柳连鹊眼底带了淡淡笑意,坐在棺里,伸手替问荇掖紧敞开的领口。
“我也不冷的。”问荇眨了眨眼。
“你冷。”
柳连鹊替他把衣服规矩地理好,语调不容置疑。
“好吧,我冷就是了。”问荇噙着笑,也想伸手替柳连鹊理衣服,却发现柳连鹊连穿寿衣都规整到领口,讪讪收回手。
“夫郎,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柳连鹊趁机又给问荇披了件寿衣,凝眸看向屋外的天色。
“即刻动身。”
“我也正有此意。”
他们拖延不得时间。
一个刚活过来,一个受了伤,他和问荇互相搀扶着走到屋外,两人的步子才稳固住。
“已经到卯时,路上怎会无下人洒扫?”
柳连鹊很快察觉到了异样。
眼下小鬼们都出不来,他们又不停遇到昏睡中的小厮,问荇捡了根不知谁落在地上的哨棍,柳连鹊也依样寻了根。
“你会用这个?”
问荇觉得稀奇,哨棍在柳连鹊手上,就和书在郑旺手上一般离奇。
“不会。”
柳连鹊摇摇头,一本正经:“但拿着总归能吓住人。”
问荇失笑:“那我们这副样,还是指望路上别遇着人好。”
“眼下柳家里似乎没别人醒着,不如我们依照昨夜的原路返回,看看能不能寻到长生。”
没找到长生,两人倒是先看到了柳携鹰。
他浑身衣服破碎,宛如死尸般躺在地上,脸上身上都脏兮兮全是泥土和灰,一点也看不出平日嚣张跋扈模样。
柳连鹊只看了一眼,随后便往前走去。
问荇怕柳携鹰影响柳连鹊心情,干脆把他往旁边又踹了两脚,让他别挡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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