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说我古板,他倒说得对。”柳连鹊唇角微勾,不着痕迹将宣纸翻了个面,不让自己看到问荇的“大作”。
“恐怕他也被我幼年时那模样烦着了。”
他总爱劝着别人学习,尤其是和他处境相仿的庶子、哥儿。因为他很清楚若是没有自己那点才智,母亲压根不会重视他。
往后岁数越大,这毛病反倒成了他的习惯,赶都赶不走。
柳连鹊很清楚有时候这般啰嗦招人烦,但也还是改不掉。
遇着问荇,他才慢慢改掉了。
虽然问荇总是副拖拉模样,但实际上不会对他总是念叨的看书认字不耐烦,哪怕不乐意,也会寻些靠谱的理由过来。他自己也舍不得看问荇为难。
更重要的是,他愈发清醒地意识到试图掰正别人的选择,自以为是地去劝别人做什么,到头来只能气着自己。
他温柔地看着问荇,目光隐约带着缱倦。
多留心放在心上的人,比什么都要紧。
“问荇,多谢。”
“谢我做什么。”
柳连鹊这声谢多少有些空穴来风,但问荇还是下意识应下。
“你别觉得自己古板,要我看那些说你古板的除了你五叔,个个都比你古板得多。”
整个柳家从内到外透露出种冗杂、守旧又刻板的沉闷气场,柳携鹰看似离经叛道,实际上那份高高在上又顽固的傲慢,简直是镌刻在了骨子里头。
反倒是性子宽容和善的柳连鹊貌似成了受害者,实际上陋习能够侵扰的不过是他性格的表象。
“无事。”柳连鹊已经恢复了方才那副淡漠模样,“说我古板也无妨,都是些别人的看法。”
他不会去在意了。
那些或失望,或鄙夷,或不耐,或敬畏的眼神,早已没有曾经那么刺目。
“到时候你把地契拿出来,那柜子里可能还锁了其他房契和银票,我也不清楚有多少,你要是看见就一并带走。”
问荇沉默了。
“是怎么了?”柳连鹊侧目看向他,发觉到问荇目光复杂。
“连鹊,我知道你记性很好,而且心思细。”
问荇斟酌着开口:“你的银票和私产应当都被记在你心里头,’应当’不像你能说出来的词。”
柳连鹊的记性好得可怕,不可能记不清柜子里面放了什么,只记得二十亩地。
而且之前两人不熟的时候他没同问荇细说,后面也只提到银票,现在再度提起那些私产,基本上能确定暗格里头那就是他压箱底的要紧筹码,连家人都不可以去触碰。
联系到这些矛盾,眼下只有一种可能。
“你是不是还存了很多房契、银票,和那二十亩地放在一起,这个数目于我来说大到离谱。”
“你怕数额太大我不敢答应你,所以只告诉我那里头有江安镇地契。”
问荇死死盯着柳连鹊,果不其然,青衣青年脸上露出些许心虚来。
柳连鹊素来不擅长撒谎和欺瞒。
他就知道。
谁说柳连鹊不懂变通,这不是很能随机应变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财神爷真来了,以后还是别瞎许愿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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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还是三更。
鹊鹊没撒谎,他只是告诉小问柜子里头有值几百两银子的地契,没告诉小问这些地契旁边还有更离谱的贵重玩意x
第177章 期限临近
“柳少爷,你真是高明。”
问荇轻笑:“到时候我真开了柜子,总不能放着其他银票私产不管,还得把它们带回来。”
“就这么想给我管钱?”
“你替我暂时管着。”柳连鹊不轻不重看了问荇眼,“等到一切都好了,我会再取回来。”
“连鹊少爷是没听过有些大户人家找了赘婿,结果赘婿心黑,杀妻求财的传闻?”问荇半靠在柳连鹊身上,威胁道,“你现在身家性命都在我手里,小心我起歪心思。”
柳连鹊噎了下:“净说胡话。”
“你若是真想入赘挣钱,早该……”他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妥,登时住口。
问荇皮相好,人也聪明,想坑蒙拐骗早该拿到银子了。
“早该如何?”问荇眯了眯眼。
他夫郎是在夸他长得好看,但这方法未免是从漓县歪到京城去了。
“我说的欠妥。”
柳连鹊拗不过问荇,同他服了软:“你又不是会杀妻求财的人,往后不能这么说自己,显得你拿了吃了我什么似得。”
“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没这些风言风语,我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
问荇将宣纸上上下下仔细看了几遍,牢记于心:“好了,我已记下开暗匣的方子,柳少爷现在想反悔都来不及了。”
他将纸四四方方叠好,有意无意只露出画着潦草抱书小人的一面。
问荇眯只眼冲柳连鹊笑了笑,二指夹着那份写了柳连鹊珍贵家底的宣纸:“多谢柳少爷赏的房契地契。”
柳连鹊脸热得厉害。
问荇真是怎么说都不听,偏偏喜欢玩这套。
罢了,私下爱玩就去玩,左右也没其他人看到。
“嗯。”
他努力过,但实在是配合不来问荇,干巴巴回了短促的一个音。
他们已经共处许久,梦应当马上就要醒了。
思及此处,赧意渐渐转成了不舍。
他无法感知外部,但依稀察觉到外头应当已经过去好久了。
“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你千万要保住自己平安。”
屋里的摆设开始模糊扭曲,两人都隐约泛上股倦意。
“当然。”问荇的桃花眼中不带悲嘁,反而笑意加深。
“柳少爷给了我这么多银子,你说什么我都听。”
“少爷可真是我的贵人,我的……”
“好哥哥?”
好哥哥。
柳连鹊瞬间忘了难过,脑中嗡鸣着,不住地只回荡这三字。
他又羞又恼地看向问荇,唇瓣微张,但愈发混沌的思维驱使他想不出对付问荇的半点方子,贸然胡说又得让问荇顺杆爬了。
“睡吧,再醒来,我们能遇到的都是好事。”
问荇的声音飘渺似从远方而来,柳连鹊不甘心地闭上眼,情绪被堪堪封存在这一瞬间。
醇香楼。
问荇睁开眼,屋里刺眼的光线让他飞快回过神来。
门外隐约传来吵闹声,窗边高大树木的枝丫间,最后的那点枯叶也尽数落下。今天睡得是略微有些晚了,但也没人来找他,说明外头一切如常。
扎起乱发,收拾好着装,他径直去后厨,同仍在埋头钻研的老祝说了做汤团的想法。
原本定好的甜汤是酒酿红梅圆子羹,每人一小碗,这也是醇香楼里头的拿手好菜。
可如果要换成汤团,往里头包馅儿,就必须得合着一大碗端上来,不能拆成小碗。
大碗好让柳家人看到排场,也好取团团圆圆的意味。
“汤团里头包了馅儿,要是让不懂事的娃娃挑开皮让馅儿混到一块,瞧着实在难看。”
老祝仍然有些犯难,但也勉强愿意接受尝试。
毕竟汤团的工艺十分简单,换个馅也不是麻烦事,难的是把馅之外的样式做出新意来。
“让我们试两日,有结果了同你说。”
问荇听他这么说,知道这事能十有八九能成。
酒楼里的大多数日子总是忙碌的,尤其随着天气渐冷,许曲江有意无意做起来甩手掌柜。
问荇多半时候待在酒楼,偶尔跟着采买出去探探物价,果然到了冬日,菜的价钱往上提了一两成,而且许多商贩开始起了以次充好的心思。
将手里头明显被霜打过的白菜搁下,他同采买对视了眼。
醇香楼给商贩们价钱给得不低,定不能让以次充好的菜混进客人的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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