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老祝重重松了口气,还好问荇没有固执己见。
问荇走在楼梯上,没来由有些犯起困来,眼前略微模糊。现在确实到了该睡觉的点,但他不缺觉,理应来说不会现在就是这模样。
熟悉的感觉混杂着淡淡的香气,问荇轻嗅着香气,猛然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加快脚步,匆匆关住了卧房的门。
想要和问荇打招呼的阿明落了空,不解地挠着头:“怪了,问小哥这是做什么呢?”
“他今天很辛苦,只是累了吧。”旁边的伙计不以为意。
问荇又不是铜做的人,平时再精神也会累。
“也是。”阿明耸了耸肩,没再去管问荇。
“谁把我笤帚弄没了?”
……
“连鹊。”
熟悉的人坐在眼前,这回问荇总算没狼狈跪在地上,而是正对着柳连鹊。
这次的场景是柳家书房。
“……”
柳连鹊盯着问荇,良久才缓缓开口:“你瘦了。”
问荇露出笑来:“连鹊,你这话倒像长辈会说的。”
“我没瘦,最近吃得好睡得好。”
“你是瘦了。”
柳连鹊垂眸,俊秀脸上露出些忧虑。
他不似问荇能感受到时间流逝,不过是睡了一觉又起来,眼前的人哪怕有丝毫变化,他都能够感知到。
不光瘦,而且瞧着也累。
他依旧敏锐:“我记得你之前是去了柳家,难道现在还在柳家?”
“不在了,最近在筹办迎春宴。”
担心当下脆弱的梦随时都会醒来,问荇将迎春宴进度同他简要说明。
“听着并无不妥,眼下也只差最后一道菜。”
柳连鹊听到他没在柳家,勉强安心。
他沉吟片刻:“的确再多道硬菜也无伤大雅,但你应当是还想求出彩。”
他在柳家待了十几年,最是明白柳家人的口味。
但母亲喜欢的糕饼菜单上已有,柳随鸥年纪少只能吃汤羹,柳携鹰爱吃什么不要紧,七叔二姑那群人又众口难调。
着实难办。
“夫郎,你爱吃什么?”
问荇觉察到柳连鹊同他讲得看似面面俱到,说漏了一个人:“甜口的食物,你应当也有喜欢的才对。”
“我身子不好,许多性凉的都吃不来。”柳连鹊愣了下,的确是忘了说自己,“偶尔会吃些蛋花圆子羹或是芝麻汤团,但也吃得很少。”
“汤团……”问荇若有所思。
虽不忍打断,但柳连鹊还是低声道:“这次不是我选酒楼,所以投我所好并无用处,你听听就好。”
“不,很有用处。”
问荇干脆挪到他身边:“要是还是你来挑,我现在岂不是在贿赂柳少爷?”
“柳少爷,要是真让你挑,你肯不肯让我那这承办权。”他瞳中映出淡淡的微光,瞧得柳连鹊心肝直颤。
俊朗的青衣人脸色微红:“我会秉公行事。”
“我就知道会这样,夫郎真是刚正不阿。”
问荇露出无奈模样,深深叹气:“我肯定没法从夫郎手里挣一分银子。”
“我的银子都是你的。”柳连鹊小心看过来,抓着问荇的手,“要是有机会,我手头的房契、地契,还有……”
“我对你的私产并无兴趣。”
问荇本来就是调笑两句,被柳连鹊说得一阵激灵,他毫不怀疑柳连鹊真干得出这种事。
“夫郎,要是说两句,你就把银子都掏出起让我胡来,这可对你太亏了。”
“你又不会拿银子胡来,我也不会把银子给他人。”柳连鹊一板一眼道,“我信你,所以你若是真想要,都可以给你。”
问荇心情大好,抓着他的手:“别总说给我银子,不然我真拿到到处乱花,去买翡翠绫罗,学那些败家的赘婿。”
“那到时候,我得瞧瞧你买不买这些玩意。”
柳连鹊只是笑笑,全然没把问荇的话放心上:“说回迎春宴的菜色,我看看能不能帮着忙。”
“你已经帮着忙了,蛋花圆子羹不可以,汤团兴许可行。”
“你说到时候往汤团里面包不同的馅儿,馅儿里头添些药,算不算得上够新奇又够排面的菜?”
而且汤团寓意好,过年就是要团团圆圆的。
“言之有理,但汤团是白色,不够喜庆。”
“拿菜汁就能染红,还能染成绿色、蓝色和黄色。”有了思路,整个脉络瞬间清晰起来。
“到时候这当做糖水端上去,应当是够格了,还不显得整个筵席太腻歪。”
柳连鹊仔细想了想,问荇提得已经足够万全,看问荇解决掉一桩麻烦事,他也打心眼里为问荇高兴。
“醇香楼这次,兴许真能夺下迎春宴的承办权。”
“是,要是真能得到,我到时候就跟着去柳家,查探你肉身的事。”
“太冒险了。”柳连鹊面露不赞,“上次他们罚你彻夜跪祠堂,再有一次,也不知是何等刁难。”
问荇没告诉柳连鹊,其实上次去柳家,柳携鹰比他还要惨。
“柳家暂时动不了我,毕竟你我绑在一起,他们但凡还需要你,至少要留我性命。”问荇不在乎地笑道,“况且已经基本确定你肉身在何处,遇着机会不去,显得像我怕他们似得。”
“你向来谨慎。”
柳连鹊垂眸:“分明是在为我求险。”
“这话不完全对,为你也是为我,该求险的时候不能缩着头。”
“我果真劝不住你,你心里早有打算。”柳连鹊起身,将桌边的砚台摆放归位,提笔蘸墨。
“那既然要去,不如再帮我办件事。”
“夫郎请说。”
柳连鹊下笔不停:“我之前和你说过我藏了银票,此事不假。”
“我的床下压着二十亩地地契,放在我自己改的暗匣里头,连跟随我多年的老仆也不知道。”
“这是我的私产,就在江安镇附近,但不在禾宁村,你兴许能拿去种。”
问荇抽了抽嘴角:“夫郎,我是真对你的私产没兴趣。”
柳连鹊之前和江安镇压根没联系,能拿出江安镇附近田地的地契,说明他只会在其他地方有更多私产。
他算不算是不经意窥探到了富少爷的家底?
“我知道,算我拜托你暂时替我打理。”柳连鹊写下个地址,随后旁边寥寥几笔,勾勒出他屋内床的轮廓,在右下方用朱笔画了个圈,圈边画上类似机关的符箓,再将其中几处圈起来。
“暗格的解法就是这般。”
“当时本想把地租出去,但还没来得及租就病重了,田地仍然是闲置状态。”
“你若是非要去柳家,就替我把这几亩地尽数取回。”他搁置下笔,平静看向问荇。
“不管是为了你还是我,眼下我们都需要些实在的家底。”
“当然,性命要紧,做不到莫要强求,你务必全须全尾归来。”
问荇会心笑道:“好,我定会帮夫郎取回地契。”
他们性格大相径庭,可到底是同路人,都很清楚眼下问荇拥有的一切看似富足,实则极其容易被柳家拿捏。
柳连鹊是在帮着他慢慢将筹码挪到两人一方。
“我这次去见着你那个五叔了,他帮了我,还同我讲了很多你幼年时的事。”
说完正事,问荇起了逗柳连鹊的心思。
柳连鹊愣了下,露出些许羞赧:“少听些五叔的话,他说什么都看心情。”
“也是,他说你自小就古板,喜欢端着不知变通,我看压根不是如此,他肯定在瞎说。”问荇托着腮,拿过桌上柳连鹊刚用过的笔,在宣纸上画着画。
一个抱着书的小人,虽然画得略有抽象,但能勉强看出轮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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