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过气的柳携鹰正恶狠狠扑向问荇,问荇手撑在地上抵抗得艰难,他鲜艳的红衣上染满灰尘,手腕上青紫色触目惊心。
无助和失措在他那张苍白漂亮的脸上我见犹怜。
问荇笨拙而仓促地躲着柳携鹰的动作,头发被弄得凌乱,见到有人过来,他眼睛一亮,赶忙拼尽全力跑进人堆里去。
长生一跳一跳躲在树后,和小鬼们漠然地看着问荇这副装出来的狼狈模样。
“问大人比戏班子演的好。”进宝叉腰。
郑旺抱胸,补充了句:“也比戏班子嗓门大。”
闻笛结结巴巴:“还,还比旦角都好看……”
两个兵卒赞同地点点头。
黄参捋着胡子,叹了口气。
家丁们还没反应过来,柳携鹰就撞开人墙,双目无神地冲着问荇伸出手去。
“杀……杀了他……”
“几位帮帮我,二少爷瞧着真要杀人了。”
问荇的模样似哭出来,家丁们回过神来,赶紧将两人隔开。
柳携鹰的力气大得吓人,四五个壮汉才堪堪把他们拉住。
“少爷这是怎么了?”
一个家丁扯着问荇:“他为什么突然要抓你。”
问荇不停摇头,蹲在地上不知所措,等到柳携鹰挣扎渐渐变小,不远处还有其他人赶来的声音,这才小声道:“我是打算早些回屋里休息,瞧见少爷他抓着个侍女,想……想要扒侍女的衣裳。”
迎春宴已经结束,终于抽出时间闻讯而来的柳夫人刚好就听见这话,她身后的侍女眼疾手快,把其他家丁拦在外边。
“夫人要进去看少爷情况,你们都不准往前。”
而原本跟着柳携鹰离开迎春宴的两个下人姗姗来迟,听到问荇的话脸色煞白,唯唯诺诺跪在柳夫人身后。
他们谨遵夫人的话,不管怎样都不要进屋看二少爷,别放二少爷闲逛,只需要在门口守着二少爷别让他出来。
他们看着柳二少爷进屋后就在门口守着,听到门里头闹了三两声后久久没动静,本以为是轻松差事,方才才见着窗不知何时被直接用蛮力撬开,这才急匆匆地去找人。
没想到这才距离二少爷进屋过多久,就遇着档子麻烦事。
“这话不能乱说。”
搜柳携鹰的家丁吓得又问了遍:“问公子,你说得当真吗?”
“自然是真的,我怎会随便污人清白。”
问荇局促地低着头,磕磕绊绊继续往下道:“我看少爷身边没人拦着,又担心他做了错事,所以就要劝他迷途知返。”
“谁知他突然就朝我扑过来,那模样和中邪了一样。”
“是我不中用,没拦住少爷,请夫人恕罪。”
他看向柳夫人,柳夫人脸上表情出现了片刻僵硬,但很快就恢复如初。
家丁们都看到是柳携鹰想要抓问荇,问荇身上伤更是不好好养几天都消不掉。所有人都看向柳夫人,等她的决断。
柳培聪今天大出风头,方才还想找问荇,再拖下去,十有八九又要遇着碍事的旁支亲戚。
柳夫人沉默了会,徐徐开口:“既然你说少爷扒着姑娘的衣裳,那总要有姑娘在,可现在姑娘在哪?”
“那姑娘衣服被扯破,自然是躲起来了,我不便多看姑娘家,也不知她藏在哪儿。”
问荇答得滴水不漏,但柳夫人依旧没松口的迹象。
“你先回去,明日若是能找到这姑娘,我让携鹰来给你赔不是。”
“若是没找到,再另当别论。”
方才柳携鹰那模样,简直都想要问荇的命了,哪是赔句不是能解决的问题,气得进宝忍不住嚷嚷:“让她找?她要是找到后想办法捂姑娘的嘴,是不是还要反手说大人撒谎,柳携鹰欺负大人是因为大人活该被欺负?”
其他小鬼也沉着脸,长生拍了拍翅膀,盘算着实在不行,想办法用术法把问荇捞出去。
问荇低着头,倒不似小鬼们一般着急。
眼下柳夫人态度很明确,铁了心要把他带回柳家去。
此时,变故突生。
“二少爷今晚动的是贱婢,请您责罚贱婢,不要责罚问公子!”
闻声看去,墙角处不知何时站了个衣衫凌乱的女子。
众目睽睽下,她颤抖着走出来跪在地上:“贱婢还是清白之身,今晚替茶室换香炉的回来,二公子突然就把我扑倒在地,然后……”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侍女泣不成声。
她方才已经逃了好一段路,但不知道能跑哪去才安生。
她不傻,知道到时候柳家最多给她些银子,让她闭嘴到死,或者干脆让她说是她勾引的二少爷。
柳家有大少爷管着的时候还太平,大少爷走的那天,二少爷就是趁着大少爷病重无力,强要了一个当差的哥儿。
之后陆陆续续有几个丫鬟被二少爷得手,就是这么被打发的。她们求告无门,没几个往后能够活得舒心,注定了到哪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就是要午夜中被噩梦惊醒。
想到之前遇着的那原本开朗的丫鬟,结果就是半年前遇着这档子事,往后郁郁而终的,她怎么想,怎么都不想走这条道。
若不是她家贫,爹娘又待她差得很,她早就不敢在柳家待下去了。
她偷偷回来后,本来还在犹豫,现在发现自己不说话可能还要拖累其他人,问公子是好心被害成这样,她怎么能心安理得躲着等拿银子?
思及此处,侍女又重重磕了两下头,掷地有声:“奴婢以死相保,问公子没有撒谎。”
下人们没了主意,可柳夫人非但不着急,反而愈发镇定。
“我想知道你为何如此袒护他,又出现得如此凑巧。”
柳夫人沉声:“今晚我一直没见着问公子,再看就是方才的光景。”
“是否可能是你们私下幽会,恰巧被携鹰撞见,他素来血气方刚,又同问公子有些恩怨,所以才会……”
“我没有,真的没有!”
被如此污蔑,侍女急得双眼发红,哭着喊着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夫人,奴婢真的是清白之身。”
为什么是柳携鹰要害她,现在她怎么做,到最后都还是她和帮她的人的错?
“夫人,您可以去看下携鹰少爷,他衣服是敞开的,胸口都袒露出来,若是真是我与他人私会,为何敞开衣服的不是我?”
问荇虽然和柳携鹰缠斗过一番,但他衣衫还算齐整,为了保护住香囊,每层衣服都掖得严实。
他声音比方才大了很多,大有要把所有附近的人都要引来的意思。
“我记得二少爷身边一直会跟着人,那是什么缘由,让他把身边小厮遣散,独自一人来行正义之事?”
他这几句话可谓胆大包天,全然不给柳夫人脸面。
而他说得又太快,家丁们想要拦也拦不住了。
“夫人,二爷他们在往这走。”
侍女匆匆附在柳夫人耳边:“马上该到了。”
“原本该跟着二少爷的在玩忽职守,重责,这婢女的话真真假假不清楚,先关在和园,至于问公子……”
“把他带回柳家,容后再问。”
柳夫人深深看了眼问荇。
“夫人,我是清白的,对大少爷一片真心。”
问荇毫无惧色地回望回去。
今晚是刚好让柳夫人寻到把他带回柳家的机会,就算没找到这个,柳夫人也会找别的。
相对地,也给了他再回柳家的机会。
只是这次再去怕不如上次,是真要失去自由当阶下囚了。
柳携鹰依旧含含糊糊嚷嚷着听不懂的话,柳夫人揉着额角,难得露出些手忙脚乱。
“都散了罢。”
三个家丁围着问荇,碍于他方才耿直模样,都没敢粗暴架住他:“问公子,请。”
小鬼们只能眼睁睁目送着问荇被带走,见此情景,郑旺急得不得了:“糟了,小问肯定会被柳家欺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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