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聊得正欢,浑然不觉自己前边直直走来人,撞到了柳连鹊肩上。
“抱歉啊。”
他们慌忙同带着帷帽的柳连鹊道歉,随后没等柳连鹊出声,急忙低着头离开。
柳连鹊的状况显然不对,问荇顾不得莽撞的行人,拉住他的手:“路上人多,我们走一起不容易散。”
柳连鹊钝钝地点点头:“我门走快些。”
他已经控制不好自己的身体了,连先迈出去哪条腿都要想半天。
若是在按照这速度,保不准他在到和园前就会倒下。
好不容易挨到和园门口,长生盯着高高的院墙犯了愁:“我们该怎么进去?”
柳家宅邸里乱成一锅粥,又没到衙门查和园的时候,眼下和园无疑是疏于看管的状态,但落了锁的正门定是不好进入。
他担心依问荇的性子,要不是柳连鹊身子遭不住,他为了省事,干得出爬墙进去的事。
“南边有处不落锁的偏门。”柳连鹊说句话就要喘口气,声音也越来越低,“走那处。”
原本是给下人们出入留的,锁坏的时候恰逢他重病,和园里边屋子单独有锁,外头又没遭过贼,所以一直没换过锁。
“还是柳少爷靠得住。”
长生见柳连鹊这般模样,吓得主动请缨:“我去看看情况,能进去再喊你们,柳少爷先好好歇息。”
柳连鹊紧闭着双目,靠在树干上。
天色越来越晚,他的头一沉一沉,全靠着树和问荇支撑住身子。
问荇小声同他说着话,防止他睡过去:“最后的镇物是些怨念,破开镇物就好了。”
“好……”
柳连鹊意识已然混混沌沌,但还是强撑着应声。
他清楚问荇是在宽慰他,但也盼着能真有如此简单。
终于,问荇感觉到身上一沉,赶紧接住瘫软的柳连鹊。
他双目紧闭,身子冰凉,脸色也苍白得可怕,显然失去了意识。
“连鹊?”
问荇喊了两声,可柳连鹊没有半点反应,甚至细若游丝的呼吸声也停止了。
问荇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呼吸都漏掉了半拍。
“寻到地方了,我们现在就……”
长生正巧从远处跑来,瞧见柳连鹊昏迷过去,声音戛然而止。
问荇面上不显,可动作有些失魂落魄。
长生盯着问荇身后:“你看你后头。”
问荇回过神来,将柳连鹊架在身上,回头看去,眸色渐渐平静。
青衣人禁闭着双目,飘在半空。
“果然是魂魄离体了。”
问荇也是关心则乱,平日敏锐得很,今天居然没注意到柳连鹊的魂魄就在身后。
被长明打得还没缓过劲,长生的头隐隐作痛。
“要我帮你背着柳少爷吗?”
问荇虽然一直没吭声,但他身上的伤比长生更重,他看着都担心柳连鹊把他压垮。
“劳烦道长带路,我自己来就好。”
问荇搀扶住柳连鹊的躯壳,轻声呼唤着身后他的魂魄。
魂魄的眼睑微动,渐渐苏醒过来,糊里糊涂跟在他身后。
不要他帮忙,正好他省事了。
长生不屑地扭过头去,放缓步子走在前头:“附近没有巡查的人,你们跟上来。”
柳连鹊只凭本能跟着问荇慢吞吞飘在后头,等走到半路,理智才渐渐回笼。
他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掌心,只是愣了愣,很快便接受了事实。
生生看着自己被问荇背着的感觉极其怪异,他触碰自己肉身的脸颊,想要试着回到躯壳里。
柳连鹊周身散发着青蓝色,躯壳的指尖抖了抖,终是无力地垂下,呼吸声依旧缓慢微弱。
“别试了,回去也没用。”
长生看不下去,忍不住提醒:“夜里阴气重,柳少爷魂魄离体太久,就算进去也控制不了躯体,等到白日就好了。”
尝试失败,柳连鹊从自己身体中缓步出来:“我知道了,多谢道长。”
“可否请问这种状况要持续到何时?”
总不能一辈子都要白天做人,晚上当鬼。
“好好调养,最多一年半。”
柳连鹊的情绪真是稳得吓人,长生沉吟片刻。
“但一年半里长明定还会兴风作浪,我还有个法子更稳妥,但要看你们是否愿意。”
“道长请说。”
“去我师门调养。”
“我师门所处之地灵气充裕,若是你们得空可以随我回去,在灵山中住上最多三月,柳少爷的魂魄就能稳固下来。”
“你的师门能让我们随意出入?”
问荇记得长生对自家师门遮遮掩掩,到现在他甚至不知道那道家门派叫什么名字,更不知里头是什么情况。
而且他们一旦过去,熟人只剩下长生和赵小鲤。
“其他人不行,你们也算帮了我师门很大的忙,只是在附近山林居住,又不是住在师门,自然是可以。”
“只要你师门那愿意,我们过几日就去。”
长生愣住了:“这就答应去了?”
他还以为问荇会犹豫下,毕竟就算置之不管,魂魄也能缓慢恢复。
眼下虽然问荇手里虽然攥着笔不小的积蓄,可现在柳连鹊的私产和醇香楼的琐事正急需两人去打理。
隐居山林意味着荒废整季的时间,而且过几日去,荒废的还是对耕种最重要的春日。
等等,他莫不是要……
想到问荇领着小鬼们在山林中兴风作浪,长生黑了脸。
“我要事先提醒你,灵山里的飞禽走兽不能拿出去换银子,也不能抓来烤了吃。”
要是山里的仙鹤被问荇抓走拔毛,他要成引狼入室的千古罪人了。
柳连鹊疑窦丛生,不解地看向问荇。
为何长生要提防问荇抓飞禽,难道他没钱的时候饿极了,迫不得已干过这等事?
“这点良心我还是有的。”
问荇被两人看得头皮发麻:“既然有地方能让我夫郎魂魄快些恢复,自然是要去。”
赚钱没尽头,还是柳连鹊的命要紧。
他很好奇长生这师门里头究竟什么模样,往后若是还要和长明打交道,就免不了和这群神秘的道士来往。
再者说,哪怕是不能动山中飞禽走兽花鸟鱼虫,他们定期去山下找找商机,饿不死人不说,保不准还能赚点小钱。
“那就说定了,我先去说清楚情况,随后来江安镇寻你。”
他们谈话间,已经走到偏门处。
问荇小心翼翼抬起柳连鹊的身子,几人偷偷溜入和园。
今日的和园冷清异常,远处有三两个巡查的家丁,都被长生略施小计悄然放倒。
“要是让师父知道我学的本事用在此处,定时要说我的。”
长生嘀咕着收回手去,呼吸渐渐平静。
“尽快,井锁就在不远处。”
“你是要找他?”
柳连鹊豁然开朗,瞬间明白了问荇瞒了一路的最后一个镇物是谁。
所有镇物皆破,只剩下年少时的他。
问荇掏出香囊,可没柳连鹊的魂魄寄宿,这香囊不过是个最普通的饰品,上边的山水黯淡无光。
他们来到井锁前,小连鹊并未同之前那般出现。
“怕是不想见你了。”
长生探着井口祟气,断定小连鹊还没消散。
原本就只有问荇能看见小连鹊,现在这般情况,小连鹊定是躲着问荇。
“我活该。”问荇蹲在井边,抚摸着粗粝的井锁,“原本答应他要带他走,结果我没出来,反倒让个道士把他封得更严实。”
听到他的话,长生莫名心虚起来,在小连鹊的眼中,他就是那个助纣为虐的道士。
“柳少爷,你应当……不会计较吧?”
“我知道你们有苦衷,不会计较的。”
柳连鹊飘到井锁边,看着陌生的井锁,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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