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荇抬眼望去,朱红色的楼阁隐约出现在山林之中。
楼阁精致,栏杆上有雕饰,和他想象中清净的道门有些差距,但配得上“隐京”二字,仿若隔绝于红尘外的另一片浮华。
可这浮华之中,鲜少有人烟。
渐渐地,野道变成了光洁平整的石阶。
门派前面没有气派书写的名字,甚至没有弟子看守,赵小鲤又破开一道结界,带着问荇和柳连鹊进入,几乎毫无阻拦。
整个门派都静悄悄的,透露出片死寂。
“怎会无人看门?”
“外头有两道结界,要是能闯进来,有看门的也无用。”自从进入隐京门开始,赵小鲤就把声音压得极低。
“长生师兄是这么说的。”
柳连鹊微微摇了摇头。
有没有用是一回事,但连防备也不防备,未免过于消极了些。
他们走了很久,才看到个面色疲惫,身穿道袍的青年。
青年人也是一头灰白头发,肩头停着只问荇喊不出名字的鸟。
他神色恹恹看了眼问荇和柳连鹊,随后低下头愣了下,不可置信地又看了眼。
“你们是谁?”没等赵小鲤开口解释,他语调骤然惊恐。
“怎会来了外人!”
作者有话要说:
康瑞镇的战乱和江安镇是同一场,郑旺他们也是死在那时候,慈幼院也是那时候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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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问不会真给隐京门白干活滴。
第224章 凡夫俗子
道人这嗓子不大不小,回荡在空落落的隐京门里,居然一个人都没引过来。
赵小鲤缩了缩脖子,好脾气地开口解释:“是师父请来的客人。”
没等他说完,病怏怏的道人戒备地往后退了两步,扭头就跑。
“我这么吓人?”
方才道人的态度,不像对待客人,像是在对洪水猛兽。
“不是的,可能这位师兄他很少见山门外的人,所以才有些……”
赵小鲤也被道人一惊一乍的态度吓着了,话说到一半,没好意思说下去。
让小舅舅他们见着山里头是这副景象,还被冷落了。
赵小鲤羞愧地低下头。
“不是你的错。”
柳连鹊环顾四周,发觉周围朱红的楼阁都门扉禁闭:“还是先去找延岁道长更稳妥。”
“我们见不着师父的面,他现在躺在床上,只能隔着屏风同他说话。”
赵小鲤神色黯然。
除了他外,所有人都受了影响,师父是受影响最重的。
可当时也只有师父愿意收留他。
原来延岁的身体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
“我知道了,不会让他生气伤身。”
四周太过于安静,问荇压低声音。
“我来带路。”
赵小鲤领着两人七拐八拐,拐到一片宽阔的广阔平地。
广场边的楼阁比刚进隐京门时能看到的更加气派,很难想象一座不大的山里能容下来这么多陈设。
赵小鲤一直走到处屋门前,停住脚步看向两人:“麻烦你们在门外稍作等候。”
他的语气变得恭敬,这扇门背后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赵小鲤进去后很快又出来,问荇和柳连鹊跟在他身后,迈过了门槛。
屋里摆设简单,点着昏暗的灯,隔着屏风能看到里面的人影。
而屏风外,有一个老人背对着他们,坐在一把竹木椅上。
老人佝偻着背,在门打开的一瞬咳嗽了几声,身子瞧着也不太好。
“你们是隐京门的贵客,可我现在不能迎接二位了。”
延岁的声音从屏风里传出,疲态比附着在画眉身上时更加明显。
赵小鲤怀中的画眉鸟悠悠转醒,哗啦啦飞过屏风,落在延岁床边。
延岁抚摸着画眉的头,突兀地笑了几声:“师兄,只能劳烦你同我和贵客问好了。”
“小鲤,你先出去。”
听到老人的声音,问荇敏锐地察觉到,这老人正是之前传音警告他不要继续插手的那位。
“是,师伯。”
头发花白的老人没转过身,赵小鲤心惊胆战地应下,随后担忧地看了眼问荇,扭头离去。
这老者听声音比延岁大了很多,但状态却比延岁更好,等到赵小鲤离开,他才缓缓转过身。
“长生同我说过你们,之前长明一事,多亏了二位。”
他语调匮乏悲喜,算不上亲热更不谈无礼,似是将情感隔绝在了自身之外。
问荇和柳连鹊同老道行礼,随后老道示意他们坐在旁边:“我知道你们的来意,延岁师弟也同我说过。”
“可我之前也同你说过,隐京门当下的境遇危急,不适合节外生枝。”
他没想到用传音警告完问荇,问荇的胆子反而是更大了。
“我不知隐京门具体遭遇了什么麻烦,但我认为既然情况危急,更应该主动寻找转机。”
“我明白,你担心柳少爷的魂魄被康瑞怨气所祸害,但三个月内怨气侵扰不进灵山里,你们并不会被怨气影响。”
老道人露出略微迟疑,但依旧想要劝退二人。
“就算不为我们,只为长生。”
问荇嘴角笑意渐渐消失:“他为了整个隐京门在外奔波,身心俱疲到无力管康瑞镇中的事,肯定不希望回来后发现怨气横行,灵脉又枯竭得严重,百姓们叫苦不迭,师门里一筹莫展。”
“问荇!”提到长生,老道微微显露出怒意,“这些就是隐京门的事了。”
“师兄,这两个孩子已经找到了怨气的来源,为何不试一试?”
延岁一直安安静静听着,终于听不下去,插了句话。
“问荇说得没错,隐患……咳咳咳,能小些是些。”
“况且这分明是隐京门的分内事,他们帮了我们很多,该感谢他们才是,请别太苛责他们。”
老道神色微僵,手指松了又紧:“可除去怨气之事,灵脉枯竭才是最大的麻烦。”
“灵脉没传出好消息,现在……不合适。”
见他这副模样,延岁无计可施。
好不容易怨气和长明有些关系,灵脉的事根本没有线索,只能指望长生查长明顺藤摸瓜查到,该等到什么时候?
“既然您不愿去管,我们是局外人,也不能强求。”
问荇也不恼,站起身来。
“但今日若是一走,我们再不会叨扰隐京门,也不再管任何鬼神之事。”
送秀才去投胎已经耗费了他太多心力,若是隐京门不愿配合,就凭他和柳连鹊,不可能管来这么多鬼。
驱散康瑞镇的怨气对隐京门利大于弊,可隐京门还是这副故步自封模样,他也很难替完全不领情的人做善事。
而且有长生的前车之鉴,过于热心反倒会成为道士们逃避的借口,沉浸在世外桃源的美梦里清醒不过来。
老道听到他的话,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他嘴唇抖了抖,不作表态。
“师兄!”见老道如此铁石心肠,延岁都急得直咳嗽。
“你真是糊涂啊。”
“……我做不来。”
终于,老道颓然坐在椅子上:“掌门走后,隐京门就没人能出来主持大局。”
“长明叛逃,我能调动的小辈只有长生,可你们也知道他分身乏术。”
作为师父,他怎么会不担心长生,不担心隐京门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从长明叛出师门,他就再也不敢随意收徒,轻易下任何决定。
而掌门执意帮助山下百姓却反噬隐京门,更让他坚信自己做的就是对的。
问荇这番话倒是提醒他了。
作为长生的朋友,问荇已经仁至义尽,没人会和长生一样无条件为师门付出。
好像哪怕是他,都把长生多年的奔波当成了理所当然,而他们可以藏匿在这份安心之中,接着过十年如一日的平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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