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澜脸上笑意已淡,听见师出同门几个字后彻底没了笑,冷漠道:“不劳大人记挂,我前些日子便已经被逐出师门,如今与洛元秋更无瓜葛,更算不上是她的师妹了。”
涂山越:“……”
被逐出师门难道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涂山越觉得莫名其妙,他观察着景澜的脸色,斟酌道:“那景大人与洛师妹这是……?”
景澜不悦道:“涂山大人,你既是她父亲之徒,二人也并非承自一师,为何要管她叫师妹?”
涂山越茫然道:“她是先师之女,我不叫她师妹叫什么?难道我也要叫她元秋?”
景澜眉头微皱,更觉不喜,想了想道:“那你还是叫师妹罢。”
涂山越简直摸不着头脑,又因时辰将至,便来不及与景澜争辩,匆忙告辞离去了。
他走后景澜独自一人回了暂住的殿宇,在回廊下望着大雪看了好一会,灌得满袖冷风,这才回了房。此时已是深夜,屋中暖意如旧,那床洛元秋带来的被褥仍是堆在桌上,一角在边缘垂落着,仿佛随时要滑下来。景澜将它抱起,放回到床上,目光落在床帐上,回想起昨夜的缠绵,不觉心头微热。但想起洛元秋如今还在玉映处,今夜怕是不得归来了,那热度又渐渐冷了下去。
她颇觉乏味,便转头去了书房。书房不及寝室和暖,布置更为清简。景澜翻出公文,照例批阅,忽觉烛火黯淡,正欲更换,却听见窗外积雪发出轻微声响,仿佛正有人从上头悄悄走过。景澜心中一动,放下笔揉了揉手腕。来人身份不作他想,她不由嘴角微微牵起,听那声音到自己窗前,又绕了个圈来到门边,索性自己走上前,轻轻推半扇拉门道:“你到底还要不要进来了?”
洛元秋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发觉了,躲在门边紧张不已。她不知道自己的身影就映在单薄的纸门上,仍想着再躲上一躲,景澜饶有兴趣地隔着纸门问:“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半日未见,你连脸都不肯露了?”
门外洛元秋听她语中带笑,却更是紧张,好一会才吞吞吐吐道:“那个,师妹,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景澜觉得有些奇怪,便伸手去拉她:“有事进来说也一样,站在门外做什么?”
洛元秋犹豫了一下,低着头进到门里。景澜本是笑着的,这一看之下大为震惊:“你怎么……你的辫子呢?”
摸了摸发尾,洛元秋无奈道:“被人弄断了!你先等等,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景澜手指作梳,从她发间梳下,发觉果真只有寻常的一半,且长短不一,沉声问道:“说罢,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元秋站在门边,一把按住她的肩膀道:“头发只是小事,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
景澜冷冷道:“都成这样了,还叫只是小事?你告诉我,依你所见,到底什么才算得上是大事?!”
洛元秋深吸一口气,索性捂住她的嘴道:“这真只是小事,你让我先说!”
景澜口不能言,不耐地一挑眉,以眼神示意她快说。
洛元秋面上好一番挣扎,最后低声道:“我告诉你,我的影子它出来了。”
说完她放开手,景澜低头看向她的脚边,疑惑道:“什么影子?你的影子不是还在吗?”
洛元秋道:“不是这个影子!是……这镜子里的那个影子!”
她长发披散,衣裳半湿,也不知是不是去泥地里打了个滚,沾了一身脏污。景澜看得着实心痛,很想将洛元秋就此关在屋中不让她再出去了。也不管那影子到底是什么东西,责备的话早已堆了一箩筐,话到嘴边景澜又忍不住怪起自己,不该放她一人离去。但对着洛元秋的眼睛也说不说什么重话,只能心中暗叹一声,道:“幸好这头发还不算太短,留一留总能再长长的。”
见洛元秋呆呆地看着自己,景澜到底没忍住,在她唇上轻轻一吻,环住她的腰道:“半日不见,你有没有想过我?”
洛元秋毫无迟疑地点了点头:“想了。”
景澜低声一叹,手指在她冰凉的面上轻抚而过,心底一股热意流窜开来,道:“进屋吧。”
见洛元秋不动,景澜又问:“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洛元秋沉默片刻,道:“你难道不怕吗?”
景澜不解其意:“我怕什么?”
话一出口,她便觉得衣摆被什么东西拽了拽,低头一看,正对上一张熟悉无比的脸。观其眉眼轮廓,赫然就是幼年时的洛元秋。
她堪堪到景澜腿边,见两人目光投来,便伸手又扯了扯景澜的衣摆,做了个要抱的姿势。
景澜看了看大师姐,又看了看腿边的小师姐,半晌才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祝大家腊八节快乐!!
。
第148章 花枝
“你是说,这就是你在镜中的倒影?”
洛元秋点头,同时神情不善地看了眼景澜腿边的人,伸手隔空点了点,警告道:“你走开点。”
那影子顶着一张与她相差无几的脸,面无表情抓着景澜的衣摆继续向她身上爬。
她爬到一半,洛元秋就将她拉下来,如此反复几轮后,洛元秋火冒三丈,若不是景澜阻拦,她早已经将自己的影子丢到外头去了。
影子倒是坚持不懈地抓着景澜的衣摆,一刻也不能松手。景澜对着这么一张脸更是无法拒绝,想了想俯身抱起她,只觉得怀中孩童又轻又软,不由仔细打量起她的五官。影子与她对视片刻,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一点冰色的碎光,张开短短的手臂搂住景澜的脖颈,将头埋进了她的颈窝里。
这动作与洛元秋一模一样,景澜忍不住微笑起来。
洛元秋看得目瞪口呆,气急败坏去扯她:“你!这是我师妹!你给我下来!”
她使劲把自己的影子从师妹怀中拽着领子拉了出来,毫不留情地扔到地上,自己则一骨碌撞进景澜怀里,扭头对着地上的影子不客气道:“这是我的人,又不是你的,你占着她做什么?”
景澜心中略感微妙,若是放在往常,洛元秋这般投怀送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眼下她紧搂着自己腰身不放,发间的冰雪气息让景澜有些心猿意马。
她原本打算好好审问一番洛元秋,此时却又不那么心急了。
“你的影子为何不说话?”她搂着洛元秋问道,“是不会说,还是你让她不能开口?”
洛元秋把脸埋在景澜怀里,闷闷道:“不知道,她以前应该是会说话的,而且也没有这么的……小。”
她抬手比了比影子的身高,却发现景澜一直低头看着腿边的人,好像根本没听见自己在说话,怒道:“你总看她做什么?!”
景澜被她捏着下巴转回头,眼神依然有些飘忽:“我只是有些好奇。”
洛元秋磨了磨牙,一把将她推到纸门上,手抵着她的脖颈急切道:“我告诉你,不准你再看她!”
她这副样子仿佛是打翻了醋坛,景澜心中一喜,忍着笑意拉住她的手。有心想嘲两句,又怕惹得洛元秋翻毛,便温柔道:“好,我不看她。”
那影子直接无视了洛元秋,像条小狗似的跟在景澜身旁,努力往她袍下钻。眼见大师姐又有发怒的迹象,景澜刮了刮她冰凉的鼻尖,道:“这袖子都湿了,你先去换身衣裳吧。”
洛元秋闻言也觉得湿淋淋的衣裳贴在身上不怎么舒服,便随着景澜去了浴房。只是如今夜深,服侍的宫人都已不在,浴桶中的水已近温凉,洛元秋倒不在意这个,浸进温水里泡了会,隔着屏风问:“你今日去做什么了?”
屏风之后,景澜坐在凳子上逗弄洛元秋的影子,答道:“去见了你叔父。”
“我叔父?”洛元秋仰头靠在浴桶边,闭了闭眼问:“那是谁?”
随即她反应过来,哗啦从水里坐起:“你去见他做什么?”
景澜解下腰间令牌,用上头的流苏去逗那小小孩童。见她睁着大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丝毫不为摇来晃去的流令牌所动,便将她抱在怀里,道:“随便说了几句,我看他好像对你心怀愧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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