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只用一手便轻松将太子按住,转过身景澜与洛元秋笑着说:“你好些日子没到我宫里来过了,不如带元秋去坐一坐。我那儿有许多上次她吃过的点心。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吃了她的。”
景澜道:“想吃元秋,舅母可得有一口好牙才行。”
见左右宫人上前收拾东西,景澜便知皇后要训斥太子了,当即牵着洛元秋告退。
两人手拉着手走在长廊下,十指相扣,洛元秋心下好奇:“你带我来就是为了见陛下一面?”
景澜道:“舅舅舅母平素待我不薄,我总要把人带到他们面前见一见。再说了,往后我不在城中,自然是见一面少一面。”
洛元秋疑惑道:“不在城中你要去哪里?”
“不是说了吗,我跟着你啊。”景澜轻快道,“你不是想回寒山?那我们以后就在山上住着,再也不下来了。”
洛元秋望着长廊外的雪景,看着那些宫人来来回回清扫地上的积雪,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说:“你不想留在这儿?”
“这里没什么好的,”景澜摇头,鼻尖她发间蹭了蹭,“有人的地方便有无穷无尽的算计,恩恩怨怨皆起于利,也终将为其所葬送。世人以为这是人间繁华之处,权势所在之地,但在我看来,这就是一座巨大的坟茔,人如行尸走肉般,我已经不愿留在此地。”
洛元秋突发奇想:“若是我们没有相逢,你原本打算做什么?”
景澜闻言有片刻出神,望着远处悠然道:“我想师父不在,我回不了寒山,不如就在山下那座小镇里购置一座院子,就这么守着……那你呢,你又是怎么打算的?”
洛元秋想了想,将遇见殷雪怀之事简述了一遍,道:“如果这次没遇见你,我大概用阵枢换了玉清宝诰后很快便会离开,若是中途遇见了殷前辈,听了他的这番话,我一定会重新回到阴山去。”
景澜心中明了,道:“看来人皆有执念,明知所去无路,求而不得,仍是义无反顾。殷雪怀如此,墨凐亦是如此。”
洛元秋奇道:“墨凐怎么了?”
景澜重述画境中墨凐与那两位老者的一番对话,洛元秋微微蹙眉:“你是说,她是为了复仇而来,想要摧毁这座城?”
不等景澜再解释前因后果,她随即自答道:“为一念执着于此倒也不奇怪,听起来像是她会做的事。但如今的这座城已非千年前的那座,我不信她会不清楚这其中的区别,那她到底为何要这么做?”
景澜道:“不管怎样,她绝不会得手。”
洛元秋听她话中之意,显是已有布置,便不再多问,只道:“她一定会先取回灯。”
景澜略一思索,道:“那灯有两盏?”
想到那老者与他身上的三个影子,洛元秋道:“一盏她已经寻回,一盏还在冥绝道那位教主手中。”她微微皱眉:“一盏已经难对付了,两盏都到她手里就更麻烦了。”
景澜勾了勾她的小指道:“用不着担心,她手里的那盏已经在画境里裂了。”
洛元秋闻言惊喜非常:“做的好!她那灯很是古怪,上回打架时我就被她拎着灯揍了一顿来着!还有那老头儿也奇怪,原先我以为他身后跟着的是三个影子,没想到那竟然是他的魂魄……”
景澜冷冷道:“谁也跑不掉。”
洛元秋啧了声道:“怪了,到最后这些事居然串在了一起,明明之前还各不相干的。”
景澜想起宴师有关寻人故友之类的猜测,不由心中一动:“我记得你说过,你和墨凐初次相遇是在阴山外,她有对你说过些什么话吗?”
洛元秋思索片刻道:“记不清了。但我觉得,她当时像是在等什么人来。”
景澜握着她的手一路前行,两人掌心温暖一片,令她莫名想起昨日画境里的遭遇,明知那不过是一道幻象,却依旧能如现在这般,轻易牵动她的心弦。
她沉默了会儿问:“为何要跟着殷雪怀再度前往阴山,而不是去北冥?”
“我已经去过北冥,可还是没有见到你。墨凐虽然能占会算,但也不是事事都能算准的。”洛元秋微笑道,“如果阴山中的幻境真能让人回到过去,就算是沉湎于其中,永堕于无间,只要这场梦永无结束的一日,就能一直见到你,这样一想也是很好的。”
景澜看着她的侧脸半晌,手握紧又松开,拉着她向前走去:“不好,那又不是真的。我现在人就在你眼前,既然抢了我去,为何不待我好一些?”
洛元秋不防她三言两语竟能扯到此处来,顿时目瞪口呆:“我对你还……不好?”
景澜道:“还不够,不如你再想想看?”
洛元秋一见她那笑便什么都明白了,两人默契地同时放开手各自后退,洛元秋冷笑连连,当即从地上抓起一捧雪砸在景澜脸上。景澜也毫不相让,捏了几个雪球搂在怀里,对着洛元秋一扔一个准,同时朗声道:“宫中禁用法术,师姐你不会连丢个雪球也要用到符术罢?”
“……”
洛元秋深吸一口气,把刚刚塞进雪球里的符扯了出来。
一柱香之后,两人衣裳凌乱,顶着一头雪来到了皇后宫前。
洛元秋看着宫外站着两排威风凛凛的带刀侍卫,以她的眼力自然不难看到藏在暗处的暗哨。眼下分明是白天,竟然还有甲士在宫外巡视,手中刀斧森然,一派肃然之象,她不禁感叹道:“这地方看起来怎么像是军营呢?”
景澜道:“舅母是将门之女,自小失恃,便随荣国公驻守边疆,被当作男儿一般扶养长大。后来她拜徐将军为师学兵法,行军布兵无不精通。后来老国公年迈眼花,都是舅母坐镇军中调兵遣将,运筹帷幄。”
说到此处宫外已有人发现她们了,一名女官上得前来,细辨一番后笑道:“原来是景大人,如何这般狼狈?外头的侍卫险些把你当作刺客了。”
“我给舅母送人来了。”景澜仔仔细细为洛元秋拂去身上的雪,道,“人先放在你们这儿,回头我来领。”
女官将她这番举动看在眼中,微笑道:“大人请放心。”她知道两人有话要说,便退到宫门前,在阶下静候。
景澜拢了拢洛元秋的头发,发觉洛元秋正看着自己。两人就这么怔怔地互看了一会儿,洛元秋道:“你要走了?”
“是。”景澜道:“我去见陛下。”
洛元秋摸了摸她的脸道:“我刚才把一块冰塞进你袖子里了,你不觉得冷吗?”
景澜抖了抖衣袖,果然掉出来一大块冰,惊讶道:“还真是……倒是没什么感觉,只顾着拉你的手去了。”
洛元秋忍不住笑了起来,学着方才景澜的举动为她拂去满身雪粉,道:“去吧,和你舅舅告状去,就说我又欺负你了。”
虽这般说,但她却笑得十分灿烂,景澜注视了片刻,倏然低下头在她脸上一吻,道:“好,我这就去。”
说完干脆利落地抽身而去,在洛元秋反应过来前跑得无影无踪了。
.
议事厅。
皇帝将手中奏章一合,眯着眼打量着面前人道:“总算是舍得来了,还当今日你要留在皇后那儿了。看来这宫也不甚太平,你这路上还碰着打劫的了?”
景澜不甚在意道:“世道不容易,没几日就要过年了,我猜约莫是出来赚些年货钱。”
皇帝几乎要气笑了,转念一想,旋即一叹道:“世道确实是艰难,朕这皇帝都当得不容易,更别提寻常百姓了。眼看着太子就要监国了,暂且能将重担放上一放,陪你舅母赏花看月,吟诗作对,未曾想你却要走了。”
“舅母只会磨剑看兵书,闲来无事到北郊去跑马狩猎。”景澜神色自若道。
皇帝一噎,不死心道:“你这么一走,司天台是一定要换人了,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你也放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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