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一顿,道:“罢了,你应当没有无可奈何之事。”
洛元秋答道:“没找到师妹以前是有一件,找到师妹以后便再也没有了。”
白塔之下云雾缭绕,塔身上一道缝隙徐徐展开,墨凐抬手一召,青紫二光离开祭坛向她手中飞去。她提着灯朝洛元秋微一颔首,道:“这样很好。”
洛元秋站在祭坛上朝她行礼,墨凐亦合掌还礼,二人在塔下就此别过,洛元秋目送她走进雾中。
及至钟声远去,她听见咆哮声隐约传来,随着白塔闭合,海幕崩裂,混浊的海水从高处侵入,在渐盛的风势里汹涌而来,疯狂卷噬着一切。
“师姐!”
洛元秋抬头望去,风浪里一艘小船慢悠悠驶来,她高举手臂,景澜在船头猛地发力将她拉了上来。
就在她爬上船的瞬间,海水淹没了祭坛。狂风暴雨迎面而来,将小船吹得摇摇晃晃,电光闪过,一声震天巨响传来,明宫山顶滑向渊谷。
洛元秋满脸都是水,道:“往哪走?”
景澜向高处一指,四方海水疯狂卷动,海幕上方的水流依然清澈,与周遭海水截然不同,在旋转中逐渐形成了碧色漩涡,隐约可见当中一点微光,想来定是出口无疑了。
洛元秋在船里到处摸索,没摸到船桨,却摸着了一个人,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居然是晕过去的姜思。
景澜道:“先别问那么多了,快走!”
小船缓缓朝着漩涡驶去,灭顶浪潮接连涌来,小船连番受创,船身几乎快要散架。好不容易来到海幕上方,又一道巨浪拍下,这次四面都是怒潮,万千雷霆绽放,小船再难躲避,眼看就要被海浪冲垮,洛元秋灵光一现,下意识在半空画出了一道符——
符光一闪即隐,狂泻而下的千吨海水竟形同无物,小船轻而易举穿过重重浪潮,在漩涡中被急流向上拋去,瞬间便来到了海面!
夜色深浓如墨,暴雨瓢泼,数道电光从天穹落下,一同击向海浪聚涌之处,那耀目的光芒将四周映照得如同白昼,在那短暂的一瞬里,洛元秋看见海水不断下陷,在海中央出现了一个碧蓝色的深洞,其上风雷涌动。惊涛骇浪间一束白光时隐时现,最后消失漫天雷霆中。
……
长夜将尽,海上薄雾弥漫。
洛元秋被灌了几口海水,俯在船边猛咳了几声,她望向平静大海,回想起昨夜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只觉得就像是另一场梦。
她迷惘道:“师妹,要不然你再掐我一下?”
景澜面色惨白,在她头上轻轻一敲,道:“方才画的是什么符?”
洛元秋一怔,道:“是一道水符,卫曦给我的。”
说话间夜色如潮水般退去,不过多时太阳升起,海上顿时金光万丈,如鳞影跃动。海天相接之处飞鸟盘旋起落,洛元秋眼中映着漫漫云光,海风轻拂过额前碎发,许久没有开口。
景澜仿佛猜到她在想些什么,握住她的手道:“如果这是梦,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
“……从前怎么没觉得上山的路有这么长?”
大雨初停,碧空如洗,山间云遮雾绕,翠色重重掩映。洛元秋站在山门前仰起脸,发现那石阶竟一眼望不到头,确实是有些长了。
洛元秋疑心是玄清子做了什么手脚,只能轻咳一声道:“会不会是你太久没有回来过了,所以才觉得它很长呢?”
“我觉得不大像。”景澜不紧不慢迈过石阶,把身上包袱递给她,道:“你要的火腿,拿去。”
洛元秋解开包袱,取出一只火腿放在山门前的石台上,半晌一片云缓缓飘过,什么也没有发生。她低头仔细一看,恍然大悟:“为什么这只火腿这么小?”
景澜道:“小了吗?我随便选的。”
洛元秋难以置信道:“那一铺子火腿,你就选了个最小的?你这运气也太不好了吧?”
“不是你挑的铺子吗,到底是谁运气不好?”
回寒山的路上,两人已经就运势一问争论了好几轮。洛元秋自认倒霉,但觉得师妹比自己要更不走运一些,景澜则认为应该反过来才对。洛元秋甚至每路过一地,就去寻那城郊摆摊算命的,几次下来命没算准,桃花运倒是算得一清二楚。
既然一时半会上不了山,洛元秋索性把石台清干净躺了下来。透过摇曳的树影向湛蓝天空看去,她的心也如被微风拂过一般宁静。
忽然一枝雪白花枝覆在眼上,洛元秋拿起来看了看,嘴角微微上扬,道:“什么时候摘的,我怎么没看到这附近有云霄花?”
景澜不答,在她身边躺下,手臂枕着头道:“有时我也觉得自己有些倒霉,不过想来是为了遇见你,才把这辈子积攒的运气都用光了。”
“……”
晴空下远山朦胧,春光灿烂,正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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