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莺面无表情看着她,洛元秋用手在胸前比了比,委婉道:“可能她,本身就是一个男人吧。”
陈文莺捂住耳朵大声道:“我不听我不听,白玲就是能考着状元!”
她唯恐洛元秋又评价其他的话本,胡乱抱起,用被子一裹抱在怀中,背对着洛元秋,气愤道:“你就是不想让我跟着你查案!”
洛元秋翻身下床,在桌上挑了一个茶杯,随口道:“当然了,你没看这些书之前不可能,看了这些书后更是不可能。”
陈文莺戚戚道:“我就知道……”
屋中突然静了下来,陈文莺觉得不对,松了被子转过身去,看见洛元秋坐在桌边,右手拿着一把匕首,左手掌心一道长长的伤痕,仍血流入瓷杯中。
她吓了一跳,小声道:“元秋?”
洛元秋看着血不断流下,道:“你房里有没有棉花?去找出来给我。”
陈文莺不明所以,仍是按照她说的在柜中找出一团棉花,想了想又剪了一段布条,寻了半瓶用剩的伤药给她包扎伤口。她把棉花送到桌上,道:“你怎么把自己割伤了?”
洛元秋放下匕首道:“棉花给我。”
陈文莺忙道:“我来吧,你一只手不好弄。”
洛元秋却推开她,道:“去床上,把衣服脱了。”
陈文莺当即傻了眼,问:“什么?”
洛元秋不容置疑地道:“上去,脱了,背对着我。”
她神情严肃,半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陈文莺对上她的眼睛,仿佛临渊俯瞰,忽然生出一种畏惧来,手脚并用爬上床榻,飞快解了衣衫,背对着洛元秋。
洛元秋从袖中摸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毛笔,一头被朱砂浸染近深红,另一头则是用乌黑泛金的石料做成与笔头一般的样式。她先将笔毛那头浸入装了血的瓷杯中,等了一会才取出,吹散银镜上的莹光,最后在镜面照了照。
镜子再度亮了起来,这次的光却是青光,如纱帐般笼下。她闭上眼,双手拿着毛笔,在自己眉心间虚虚一点,嘴唇微动,默念法诀。待祭完笔后,她手腕轻轻一翻,竟是将毛笔握在左手手心中,令伤口与笔身贴合,继而重重地在陈文莺背上落下一笔。
陈文莺猝不及防叫出声来,觉得背后仿佛被火燎了一般,又烫又疼。
洛元秋仍旧闭着眼睛,手中不停,低声道:“别说话。”
陈文莺刚开始还能忍耐,但随着洛元秋笔渐渐向下,那种疼却变了,如同炮烙一般,将后背烫的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连骨头都在作痛。
她额头上的汗水流进眼睛里,痛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洛元秋也不好过,她抿着唇,下颌紧绷,握笔的那只手用力到骨节发白,仿佛也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她画完最后一笔,轻轻吐出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
陈文莺的后背画着一道符,正在她背脊之上。这道符龙飞凤舞,红中隐约泛金,被汗水一淋也不化,好像是刺在皮肤上。
洛元秋扶住摇摇欲坠的陈文莺,右手按住她的肩,左手捏笔,换了另一头,在银镜上照了照,对她说:“别动!再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说着,她手中的笔点在陈文莺背脊上,缓慢地向下移去。陈文莺只觉有把烫红的热刀捅进了自己后背,登时疼的大叫起来,手脚挣扎起来,不顾一切想要快点离开。洛元秋紧紧按着她,下手丝毫不曾停顿,直至做完这最后一步,才将陈文莺放开。
“好了。”洛元秋将笔收起,疲惫道,“将衣服穿上,别着凉了。”
她低头看向左手,掌心伤口外翻,血已经不再流了。伤口中泛出些许金色,她笑了笑,眼眸冰冷,漆黑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陈文莺系好衣带披上外袍,同手同脚爬到洛元秋身边,看着她说道:“刚刚我都以为我会疼死了,没想到现在一点也不疼了。”
洛元秋懒懒嗯了一声,思绪凝滞,没什么力气和她说话。陈文莺也不再发问,轻手轻脚地下床,拿了伤药和布条坐到床边,想为她将伤口包起来。
洛元秋却将受伤的左手一收,伸出右手接过她手中的东西,自顾自下了床,对她道:“不必了,你好好歇息,我自己来就可以。”
陈文莺怔了怔,立刻道:“我没事,我现在好得很!等等,你去哪?”
“回屋睡觉。”洛元秋说道,伸了个懒腰,这道符写完,她觉得自己仿佛去了半条命,急需歇会,“累死了,明天还要钓鱼,有什么事再说吧。”
留下陈文莺一头雾水坐在凌乱的床榻边,她方才说那话不是安慰洛元秋的,而是确实如此。虽然起初洛元秋在她背上画东西的时候疼的要死,但是现在疼痛消失后,她觉得自己身体轻快了许多,就像是卸下了长久以来的负担,整个人都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她呆呆地看了看屋中,目光落在斜倒在被褥间的瓷杯上,好奇地拿起来,发现瓷杯中血迹犹在。想起刚才的事,也明白必定是洛元秋为了救她,以血施法,她背上画了什么。陈文莺心中大为感动,小心地将杯子收起来,将屋子简单收拾了一番后,这才唤来侍女打扫。
洛元秋一沾床便沉沉睡去,梦中光怪陆离,她睡的很不安稳,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刚踏出房门,一道人影便扑了上来,陈文莺顶着两个青黑的眼圈道:“虫虫虫……虫子,它动起来了!”
洛元秋道:“进屋,我看看。”
陈文莺进了屋中,才想起她还没吃饭,要叫人把饭送到屋中,洛元秋却道:“不急,先看看你的手如何了。”
陈文莺解了外袍,撩起袖子给她看。洛元秋仔细看了看,她手臂上的虫子果真在动,且较之先前大了一倍。它像是在找什么东西,非常着急,但是又不敢轻易突破咒痕曾在的地方。而在这虫子身上则包裹着一层半透明的薄膜,与皮肤的颜色相近,这虫子就在这薄薄一层表皮之下移动,看着怪瘆人的,难怪陈文莺怕成这样。
洛元秋舒了一口气,道:“这是好事,它总算愿意出来了。”
陈文莺瞪眼道:“这还是好事?”
洛元秋答道:“以前它藏的深,所以只能看到一个黑点。现在它被血引了出来,就藏不住了。”
她面色发白,陈文莺愧疚不已,低声道:“你干嘛要用自己的血,别人的难道就不行了吗?”
洛元秋摇摇头道:“你是修行之人,这虫子是被你的气血养大的,一旦尝到了沾着灵力的血,怎么会看得上寻常人的?”
陈文莺沉默片刻道:“所以你用了自己的血引它出来?你昨天在我背后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洛元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道:“是降神符,附上我的血之后,等同于将我自己的灵力借给了你。”
陈文莺虽不知这降神符是什么,但听到后半句话,惊的跳了起来,道:“你把灵力借给了我?那你怎么办?”
洛元秋道:“都说了是借,几天罢了,也就是骗骗这只虫子的,让它以为有更好的寄主可以换,就会从你的身体离开了。”
她说完话,见陈文莺红着眼睛看着自己,肩膀无故一抖,问:“干什么?”
陈文莺扑了过来,抱着她道:“元秋,你真好!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了!”
洛元秋推不开她,喃喃道:“我比你大……”
陈文莺抬起头:“是哦,我都忘了。”
“算了,”洛元秋被她抱着,生无可恋道,“昨天的棉花还在吗,拿过来,我们要钓虫了。”
陈文莺松开她,飞快跑回房把棉花取来。刚一踏进屋,就看见洛元秋挽起衣袖,雪白的手臂上多了一道新伤,血流不止,顺着她的手臂流下,落在一个瓷碗里。
陈文莺惊骇道:“元秋,你怎么又!”
洛元秋稳稳道:“别说废话,若是功亏一篑,那我之前的血就算白流了。把棉花给我,谢了。”
陈文莺颤巍巍地递上棉花,洛元秋扯下手指大小一团,浸进血中,又把银镜塞进陈文莺手中,说:“坐下,无论发生了什么,千万别动。”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
还没有评论,快来抢沙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