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肆起,天色转瞬昏暗,电光归于一束,如有牵引般落入一人之手。那人衣袖翻飞,手中阵枢漾起一轮清如水般的光芒,转身向身后人行礼:
“殿下,还有一刻宫中法阵即可破。”
六皇子赵奉微笑道:“辛苦沈卿了。”
沈誉嘴角牵动:“殿下言重,这本是下官该做的。”
“不必谦虚。”赵奉伸手将他扶起,亲切道:“这本就是你的功劳,还望沈卿莫要推辞才是。”
他身旁站着一个美艳宫装女子,笑盈盈道:“破阵之后,不知可否请沈大人为我们领路?这宫中说不定另有布置,能省得一事是一事,沈大人意下如何?”
沈誉顺从道:“王妃所言有理,此事下官责无旁贷,自当身先士卒。”
女子掩唇轻笑:“那就劳烦沈大人了。胡胜,就由你来保护沈大人。”
一灰衣人上前,跪地道:“是。”
沈誉双手将阵枢奉上,道:“此物还是交由殿下保管妥当些。”
赵奉接过阵枢,眼中显出一丝贪婪之色,身子探出塔楼外,握住阵枢一挥,立时一道电光劈向远处皇宫所在,他在风中哈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
女子嗔道:“殿下怎这般淘气,快回来!”
赵奉笑道:“爱妃也来!”
沈誉不便久留,立刻下了塔楼。胡胜紧跟在他身后,命人牵来一匹马,沈誉道:“不用,此地有一条暗道通往宫城。”
胡胜笑道:“大人怎么会知道?”
沈誉瞥他一眼,胡胜腰间别着一只白玉长笛,像是什么法器。沈誉收回目光道:“因为这条暗道是家叔在宫变后亲手挖的,以防万一。不过不能带太多人进去,会惊动宫中禁卫。”
胡胜将信将疑点了点头,召来几名手下低声吩咐了几句,道:“那就劳烦大人了。”
不一会手下带来一队黑甲卫士,卸下他们手脚上的锁链,胡胜取下腰间长笛吹响,那队人忽然一动,一股熟悉的血腥腐臭散开,黑甲卫士们自动列队,手中刀斧悍然一挥,寒光毕现!
在那怪异的笛声指引下,黑甲卫士向前走去,沈誉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是用引音之法来操控傀,让它们能和寻常士兵一样战斗。
他心中微惊,六皇子突然动手让他始料不及,离开王府之后,他身旁一直有人看守,也不知道宫中的情形如何。不过幸好他手中还有阵枢,只能在破阵之时以雷霆示警,剩下的便尽人事听天命了。
沈誉没料到自己竟会被从赵奉身边支开,他不过是个阵师,所依仗的便是布下的阵法变化,一被近身便毫无反抗之力,远不如符师与咒师,六王妃派人来他身边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但他们竟然会想到这种办法来操纵傀,何况引音之法破解不易,如果宫中人手不足,应对不及又该怎办?沈大人心急如焚,面上仍是一派风轻云淡,道:“这就走?”
胡胜道:“请大人带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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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澜站在高处,展开手任由风从指缝间吹过,电光中她闭目一瞬,手握剑柄沉默无语。
琉璃殿顶如同金坪,雷霆下风如潮涌,裹着一丝极淡的腥气。景澜衣衫猎猎,发带随风飞扬,衣裙在风中散如飞花,她两指在身前一划,风势骤减,一名蒙眼女子轻盈落在她身后,单薄囚服下露出一截伶仃腕骨,道:“看情形,似乎有几分不妙呢。”
景澜不去看她:“人都带到了?”
那女子道:“随时听候号令。”
景澜转过身:“管好你的狗,遇见咒师不用管,全力追击携带音器的法师,务必一举击杀。”
“自当如此。不过,”女子侧头看向不远处殿顶,道:“这些人怎么办?”
数只黑鸟降落在殿顶,继而化做一团团黑雾,雾气中隐约可见人形。景澜看了眼道:“我还有事,就不多奉陪了,他们就交给你了。”
她振衣而起,身形如同飞鸟,轻而易举从两殿之间跃过,手中咒剑铮然出鞘,一道光芒瞬间从她身后升起,将飞袭而来的黑雾阻挡在后。
景澜走到殿顶尽头,从边缘翻下,下落时一道急促的破空声传来,咒剑红光微闪,一只黑鸟被击落在地,挣扎着化为一股黑气。
只见西北方向的宫殿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灰色人影,他手握一柄漆黑咒剑,仿佛已经等待许久。
“台阁大人,”他嗓音有种异样的沙哑,道:“在下阳镇,久仰大名。”
景澜收剑入鞘,缓缓道:“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你的咒尸在何处?”
灰衣人摇了摇手中铃铛,道:“原来大人都知道了。”
他身边顿时多了一名黑衣女子,她脸上带着一张白色面具,唯有眉心一点鲜艳夺目的赤红。
她的腰上竟也佩着咒剑!
铃音一停,那女子立刻抽出佩剑朝着景澜疾奔而来。她宽大的衣袍被风吹起,手臂向上尽是密密麻麻的咒术。
景澜勾住房檐,借力翻上屋顶,黑衣女子咒剑上血光一闪,瞬间地面出现数道深深的裂痕,迅速向四面蔓延开来,下一刻地面骤然崩塌,整座宫殿都向此倾斜,一股巨大的水流从缝隙中翻涌而出,在空中化作龙形,咆哮着向景澜冲去!
剧震之中水龙掠过屋顶,景澜在纷落的瓦片中向后一跃,避开它猛烈的攻势,就在这时一道红光落下,黑衣女子从天而降,咒剑剑光盛起,当头便是一剑斩来!
景澜双指微并,凭空一划,几束蓝光忽然出现在女子身周,缠绕住咒剑的同时也将她手脚一同紧紧捆绑住。景澜修长手指在她面具上眉心朱砂处轻轻一点,道:“好一具咒尸。但死人毕竟还是死人,虽然能施展咒术,又怎能明白这其中的深意。”
她指尖红光凝起,四面八方的风向此不断聚来,天地间顿时一静,头顶天穹的电光渐渐淡去,万物在静默无声中褪去色彩,如同一卷陈旧的古画。
黑衣女子挣脱束缚的动作也变得极为缓慢,然而就在下一瞬,她脸上的面具突然从眉心裂开——
景澜轻声道:“破。”
景澜闭上双眼,手中红光一隐,继而爆发出无穷无尽的白光!撼天动地的光芒之中,水龙连一声怒嚎都来不及发出,直接消弭于无形!白光击穿了头顶阴云密布的天空,四周如飓风过境,树木拔地而起,砖瓦横飞,宫殿在这巨大的冲击之下轰然塌陷,转瞬间被夷为平地!
滚滚烟尘散去,一柄咒剑旋飞钉入砖石中,突然从中折为两段,当啷一声落在碎石上。
一道灰色人影出现在废墟里,他将手中铃铛捏碎扔到一旁,一张半埋进尘土里的面具在他脚下彻底破碎:“不愧是台阁大人,在下深感佩服。”
景澜无声落在倒塌的殿柱之上,咒剑铮然出鞘,她眸光微落,漠然道:“现在才算是公平的开始,不知阁下以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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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墟。
涂山越带着二人从桥边走过,河畔花林如霜雪一般静洁,洛元秋不由放慢脚步,想起景澜上次带回花时就说是在天光墟摘的,想必就是此地了。
玉映见她落在身后,便问:“怎么了?”
洛元秋还未答,就听桥下有人道:“站住——”
涂山越快步走到桥上向下张望,却不见人影,疑惑道:“这又是谁?”
冷不防从他背后窜出个长须飘然的老人:“涂山越,才几年不见,这就忘了你太爷爷我了!”
那人在他后背用力一拍,涂山越差点从栏杆边掉下去,稳住脚下,连忙转身行礼:“原来是老前辈!前辈也是来帮忙的吗?”
那人却道:“咦,这不是司徒老儿的徒弟吗?你叫什么来着?元……元宝?”
洛元秋嘴角一抽:“是元秋。”
老人哈哈一笑,拎着拴酒壶的绳子道:“好好好!有你在,我就能接着去喝酒了。”
洛元秋试探道:“前辈是……?”
老人抚须道:“当年上山拜访时教过你画符,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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