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元秋回过神,答道:“回大人,是我。”
官员皱了皱眉,手一摆,身侧书令小步上前,俯身贴耳,片刻后直起身道:“你就是寒山门的弟子?可是这门派许多年都未入档太史局了,早已经被除名了。”
洛元秋摸摸袖子,道:“嗯……回大人的话,这其中有些误会。鄙派在深山中,不问世事许多年,朝廷下令法时,当时的掌山全然不知晓,这才没有入录。不过当年朝廷所赐的凭证还在,我都带来了,请大人一览。”
她从袖中掏出一叠东西,书令伸手接过,转呈蓝袍官员,那官员捻了几张纸,仔细辨了辨红章,有些惊讶地道:“这些都是司天台的印。”
洛元秋尚未分清司天台与太史局的区别,约莫知道太史局有时需听命司天台,司天台在太史局之上。
她迟疑地点了点头,那蓝袍官员也是一副犹豫的样子,又与书令说了几句话,书令神情渐渐凝重,不住点头,最后与洛元秋道:“冬官正大人说,因你这文书古旧,印章也不甚清晰,须得送至司天台验明真伪。这样罢,你先在外候着。”
洛元秋面上淡定的行礼,其实心里十分忐忑,看着那叠文书被书令取走。
另有人引她去了一间偏僻些的屋子,因见她是个姑娘,还特地嘱咐莫要乱走。洛元秋谢过那人,掀帘进屋一瞧,里头已经坐了一男一女。其中年轻男子似是很畏寒,裹着厚厚的棉衣,仍旧是瑟缩着肩。
男子见了洛元秋眼中一亮,抽了抽鼻子,开口闷声问:“姑娘,你是哪里来的?”
与他相隔一位的女子生的粗眉大眼,颇为英气。她瞥了眼男子,似有不屑,对洛元秋道:“莫要理会他。姑娘,你也是在此等候冬官正大人答复的么?”
洛元秋点了点头,那女子道:“我是河州派的嫡传弟子,你唤我陈文莺便是,咱们玄门众人,就不讲究那些个繁文缛节了,姑娘怎么称呼?”
旁边的男子撇了撇嘴道:“什么不讲究,分明是你不会。”
陈文莺瞪了他一眼:“你再说一次?”
男子缩着头,小声嘀咕。
洛元秋看看这二人,学着下山所见的礼节,拱了拱手道:“两位好,我姓洛名元秋,出自寒山门,乃寒山魁首。”
“魁首?”陈文莺疑惑道:“寒山门又是什么?”
年轻男子翻了个白眼,道:“没见识。人家既然叫寒山门,自然是有座山叫寒山,他们教派长居此山上,故此得名。对不对,洛姑娘?”
洛元秋摇摇头:“不是,仅是名字叫做寒山。”
陈文莺冷笑连连:“要你多嘴多舌,少丢人现眼了!”说罢拉着洛元秋在身边坐下,温言道:“许是我知道的少,并未听过洛姑娘的师门。姑娘的同门可在京中,若是以后有机会,咱们还可一道聚聚。”
男子嗤笑:“人家还未说什么呢,你倒是热络。”
陈文莺又瞪了他一眼,洛元秋在一旁看他二人白眼飞来横去,答道:“师弟师妹们早已脱离师门回家了,如今只有我一人。”
陈文莺与那男子面面相觑,男子轻咳几声,叹道:“那姑娘独身一人至京,当真是不容易。”
洛元秋不作声,男子道:“我叫白玢,从义宁来。”
三人并坐着,对着窗户,视线都落在门帘上。洛元秋既不知河州是什么,也没听过义宁。为避免尴尬,索性什么都不说,以免现拙。
白玢手揣在袖中,拧着眉喃喃:“诶,不知今日可否入掣令。”
陈文莺道:“要是今日再批不下来,我也懒得呆这儿了,成日的没趣,还不如收拾收拾回家去。”
洛元秋看他二人面带忧色,想了想还是把“什么是掣令”这句话咽了下去。
师父曾说,知道与不知道都是一样的。那么问与不问也是一样,洛元秋如此安慰自己。
陈文莺道:“我已经等了足足三个月,再不给个准话,留着也没意思,这掣令官又不是多好当的,谁爱当给谁。对了,洛姑娘,你在此等了多久?”
洛元秋伸出一根手指。
白玢诧异道:“你等了一年?”
洛元秋摇摇头。
“一个月?”
陈文莺嫌弃道:“她若是来了一年,难道你我会不识得么?我猜洛姑娘是刚到京城,恐怕是才等了一天吧?”
洛元秋继续摇头,收回手道:“一个时辰。”
“才一个时辰?”
洛元秋见他二人不信,解释道:“我上个月来京以后便递交了文书,今日才得进太史局大门。”
白玢与陈文莺对视一眼,神情有些微妙,陈文莺坐正了些,道:“哦,原来是这样。那洛姑娘,你来是做什么?”
洛元秋觉得这件事总归是要说的,便道:“我们寒山的玉清宝浩被人盗了,想请太史局再发一个新的。”
白玢嘴角微微抽搐,难以置信地道:“玉清宝浩?”
.
天空阴霾,又下起零零星星的小雪。
“灵台大人,太史局冬官正送来一份文书,说是想请大人一辨真伪。”
端坐在正堂上的华服男人不悦道:“什么文书,辨什么真伪?太史局如今尽是饭桶吗,连这么一件小事都要上报司天台,那还要太史局做什么,不如撤了算了。”
文书官不敢言语,手捧着文书站在一旁。过了会男人气消了,挥了挥手:“拿上来。”
文书官将东西放在他面前,男人捏起一张发黄发旧的薄纸一抖:“上面的字都看不清了,还辨什么真伪,他莫不是来消遣我的罢?”
司天台与太史局积怨已久,两方大人都互相看不顺眼,文书官自然而然地道:“大人,那属下将它还回去?”
“等等。”
男人将手放在右下角的红印上,略微一抚,红印中浮起一道金红,勾勒出‘司天台’三字。
“是司天台的印,旁边还有一枚是台阁的公印。”男人说道,“这是哪里来的,看着台阁公印,应当不是如今那位大人的。”
文书官看着他的脸色小心道:“太史局送来时,说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道派,唤作‘寒山门’……”
男人面色几变,最后勃然大怒:“什么寒山门,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冒名顶替!”
第4章 见鬼
“诶?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儿?”
文书官将桌案上几张纸胡乱塞进袖中,匆忙跟了上去。
门外刚好进来一人,两人恰好撞了个正着,那人吃痛道:“王宣,你这是犯了哪门子的疯,毛毛躁躁的干什么!”
王宣英挺的面容犹带薄怒,冷冷道:“沈誉,莫要挡道。”
沈誉笑笑,一拂衣袖,彬彬有礼道:“王大人,这便请罢。”
王宣轻哼一声,抬脚踹开门,阔步走了。他身后文书官方要跟上,沈誉却道:“你们灵台大人这是怎么了?”
他虽是笑着,但文书官却觉得天灵盖阵阵发麻,抖着声道:“回……回星历大人的话,方才太史局送来一封文书,请台部验明真伪。因今日灵台大人当值,下官便呈与大人看了。”
沈誉道:“仅是一封文书却不至让王宣如此大动肝火,文书上写了什么?”
文书官低头从袖中取出,双手递上:“全在这里,请大人一阅。”
沈誉取来一看,讶然道:“这是……寒山?”
文书官道:“正是,太史局录上不曾有此派,这才请示司天台,查阅旧籍,以验真伪。不过灵台大人方才道,这文书上的红印是真,但来人许是冒名顶替。”
沈誉垂眸盯着手中那几页纸,不知在想什么,淡淡道:“你们王大人说的不错,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误断了也不好。这样罢,我与他一道去看看。”
.
白玢与陈文莺一同看向门帘,确认无人在附近,白玢这才道:“洛姑娘,你知道玉清宝浩是什么吗?”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
还没有评论,快来抢沙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