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澜:“……”
她说做就做,翌日便去落雁关寻那位驭兽师。恰好谭一行近日回关修养,傍晚听人传报,立刻就出来见她了。
谭一行带洛元秋到一处湖边,先放牛去吃草,从泥地里挖了些虫子来钓鱼。看洛元秋站在一旁,顺手分了一根鱼竿给她。
绿水映着夕阳,仿若火红的花铺满了水面,耀目的金红跃如鲤背,洛元秋同她一起坐在岸边,从芦苇叶间隙中窥探水中的动静。
“上回还未向你道谢。”洛元秋道。
谭一行抬手,示意不用,同时手腕一动,水面波纹轻荡,迅速钓上来一条鱼,塞进浸在水中的竹篓里。
洛元秋好奇道:“这是你养在湖里的灵兽?钓上来回头再放回去吗?”
“放回去?不。”谭一行朝她一瞥,警惕道,“这是我的晚饭,你的也得自己钓。”
洛元秋道:“可我是吃过才来的。”
话虽如此,她还是坐着不动,静待鱼儿上钩。
谭一行钓上来第四条鱼的时候,洛元秋的鱼竿依然毫无动静。谭一行收了竹篓道:“你是不是没挂饵?”
洛元秋扯回鱼线,看着那空空的钩,恍然大悟:“还真是,我还以为是我运气不好呢。”
谭一行没说什么,剖了鱼后钻进小树林捡了些干枝枯叶回来,在水边生火烤鱼。那头吃草的牛也慢慢踱了回来,在两人身侧静静坐着。
洛元秋看了这头大灰牛一眼,发现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烤鱼,问:“它也吃鱼?”
谭一行道:“当然,一直吃草总会厌的。”
她说话向来没什么感情,也是问一句说一句,答也答的干巴巴的,洛元秋却觉得颇有些意思,道:“它会挑刺吗?”
把鱼翻了个面,谭一行说:“鱼都有刺,不挑刺怎么叫吃鱼。”
夕阳下数只鸟儿从远处飞了过来,或停在牛背上或停在牛角上,叽叽喳喳个不停。谭一行时不时点头嗯上几声,摇头又点头,仿佛像在听它们说话。灰牛也会低哞两声,有些附和的意思。
有时鸟儿们为什么事争吵起来,翎毛炸起,好似一群五颜六色的炸汤圆。洛元秋身在其中,既听不懂也无人交谈,感觉自己有些多余。
一道白影闪过,白统领也回来了,停在水边梳理羽毛。
洛元秋见它脚上仍挂着铜牌,便道:“我见过这牌子。”
谭一行咬着烤鱼道:“这是我师叔留下的,我只会用,不会画。时间长了无人修补,用不了多久就是一堆废铜烂铁。”
她伸手从灰牛脖颈下叮叮当当拽了一物出来,竟是一串大小不一的铜牌。洛元秋惊讶道:“居然有这么多兽牌?这上面画的是什么,都是凶兽吗?”
谭一行道:“哦,你竟然知道这是兽牌。”
她也不怕洛元秋抢走,解开绳子把那串铜牌扔到她怀里:“你自己看吧。”
洛元秋一一数过,一共三十九块,既有铜牌也有铁牌。因年月已久,半数都已看不清上头所画的东西。谭一行默不作声地吃完鱼,洗了洗手道:“要吗?”
洛元秋诧异道:“你要送我?”
谭一行抬头看了看她,道:“听说你是符师,可以用符来换。”
洛元秋道:“你要符做什么?”
谭一行摘下草帽向后靠去,躺在草里,道:“不做什么,没见过,好奇罢了。”
“符可以给你,”洛元秋道,“这兽牌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又不会用它,拿了也是浪费。不过你那只长的像狗一样的灵兽还在不在,我想向它……嗯,再请教请教。”
谭一行闻言猛然起身,盯着她道:“哦?你要找它打架?”
洛元秋向后靠了靠,被她灼灼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是有这个意思。”顿了顿又道:“你放心好了,我会手下留情的。”
谭一行道:“你还是全力以赴罢,它可是盘瓠之后,莫要小瞧了。”
洛元秋疑惑道:“盘瓠是谁?”
谭一行不答,取出笛子吹了几声,很快一只毛茸茸的黄狗闻声而来,围着二人绕了几圈后摇着尾巴坐了下来。
谭一行摸了那黄狗几下,手指灵光汇聚,在它脖颈下所挂的铜牌上点了点。但见铜牌上金光隐动,很快又没入铜牌中,她道:“去吧。别在这湖边打,走得再远些。”
黄狗汪汪两声,似在应答,随后向着东南方一片空旷的草地跑去。灰牛随之起身,朝着洛元秋哞哞叫了几声,载着鸟儿们走进树林。
洛元秋竟从那牛叫中听出些许同情的意味来,谭一行也拎起竹篓,伸出手接住白统领跟着灰牛一起往回走。洛元秋看着她的背影,不禁疑惑道:“你去哪里,不在一旁看着吗?”
“用不着,兽牌最少能维持半个时辰。”谭一行道,“你慢慢来,我回落雁关关内等你。”
洛元秋心中奇怪,但还是来到了那片草地。晚风拂过,绿草如海浪般层层叠涌,她看了看四周,却没发现黄狗的身影。
不过这次她已做好准备,绝不会像上回那样大意,再被轻易绊倒。洛元秋心中亦有不平,上回这灵兽分明是借了地形之便,它身形矮小,随时能躲进草丛树林,兼之又在星月朦胧的夜晚,突然发动攻势,自然让人措手不及。
眼下这片草地四周并无能藏身的树丛林荫,洛元秋两指并起剑指,忽然感觉风向骤变。草从她指间掠过,如被巨力所推,低俯近地,洛元秋蓦然回头——
她被笼罩在一片阴影里,几乎看不见头顶的天空,与这兽类庞大的身躯相较,人仿佛渺小的就像一片草叶。
这只外形近似犬类的巨大凶兽张开嘴,咆哮声震动山野,它低下头去,口中霎时喷出一道紫色电光,向着洛元秋所在射去!
.
深夜,山中白雾弥漫,静无人声。洛元秋披着一身露水回到落雁关,发现景澜不知何时来了,正与谭一行在院中交谈。
洛元秋鼻青脸肿坐下,那只黄狗欢欢喜喜跟在她身后,向谭一行跑去。洛元秋仰着头防止鼻血再流出来,谭一行看了她一眼道:“你还真手下留情了?”
景澜将一块帕子盖在她脸上,笑道:“看来你和狗打的这一架是输了。”
谭一行纠正道:“不是狗,是灵兽。”
洛元秋含糊道:“是盘瓠之后……嘶,你轻点。”
景澜手下放轻了些,道:“都说擒贼先擒王,你去和驭兽师的灵兽打什么架?驭兽师的武力仅比常人高些,一旦被近身,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你不会先抓她?”
谭一行竟也附和着点头:“我打不过你们。”拍了拍肩头的白鸟道,“阿白它们就打得过。”
洛元秋打量那白鸟,道:“它脚上的兽牌画的是什么?”
“朱雀。”谭一行道。
洛元秋嘴角抽了抽:“朱雀?那不是神兽吗,这也行?”
谭一行点点头,拎起黄狗道:“多谢你的主意,我回去便试试兽牌能不能拓下来。”说完便离去了。
洛元秋问:“你们说了什么?”
景澜道:“我只是提议把兽牌上的图案拓印下来另外保存,这样就不必担心它们失传了。”看洛元秋一脸血,又觉得好笑,道,“我以为你见到关外的京观时就应该明白了,仅凭落雁关这点兵马怎能将代军挡在关外多年?还不是全靠这位驭兽的宗师,单她一人便是一支军队,任代军本事再如何高强,又如何能与神兽相提并论?”
洛元秋捂着鼻子闷声道:“我现在知道了。”
景澜为她捻去发间的草屑,道:“你这副样子,好像是脸着地摔了一跤……看来过几日你还是会来找她。”
洛元秋有些想笑,偏偏一动就牵扯到脸上的伤:“你怎么知道的?”
“遇强则强,”景澜淡淡道,“你一向都是如此,我怎么会不知道?”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
还没有评论,快来抢沙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