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澜笑着不说话,只摇了摇头,意思是就不戳破你了。洛元秋红着脸看她缝衣,不觉凑得有点近,景澜侧了侧身道:“当心针。”
洛元秋靠在她手臂边,看得十分入迷,好一会才道:“你真好。”
景澜捻着针笑个不停:“巧了,我也觉得我好。”
洛元秋一脸期待地看着她说:“你会做枕头吗?”
景澜补完袖子,把袍子扔在她身上道:“缝东西不成问题,绣花可就不会了。”
洛元秋迫不及待翻过袖子,见完好如初,再也不会漏出棉絮,心头一阵喜悦,珍宝般捧着看了又看。
她光着脚坐在床沿一脸满足,景澜支着手看着她,笑道:“想学吗?”
洛元秋道:“不想,我是学不会的。”
把衣服穿上,她又找来鞋袜,穿戴好后刚要将头发绑起来,一拂肩头空空。景澜在一旁道:“罢了,扎不起来的,就这么放着,也好看的。”
景澜拿了把梳子认认真真帮洛元秋梳了一遍,最后拨开她额前的头发,突然沉默了下来。
洛元秋对上她的目光:“怎么了?”
景澜很轻地叹了口气,微笑道:“方才忽然觉得,你好像还是十几岁的样子。”
她放下梳子,再度理了理洛元秋的发尾:“这样很好。”
洛元秋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惶恐,无意识抓住景澜衣角道:“你也说了,我的头发会长长的。”
景澜点头,洛元秋直起腰盯着她的双眼道:“我会追上你的,迟早有一天,我会和你一样高。”
景澜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垂眼道:“嗯,我信。”
“我不会一直是这样。”洛元秋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对景澜说,但长久盘踞在她心中的不安正是来源于此,再多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我会像你们一样,会”
她倏然住口,回头向窗户看去,几片雪花在尚未合拢的窗扉间飘飘荡荡。
那仿佛一个无声的预兆,墨凐的话在她耳畔响起:“所失之物,必将再得……”
洛元秋已经有了预感,此时竟极为自然的在心中补完了这句话。
“……所得之物,后必再失。”
她顿时如遭雷击,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缓慢地放开了景澜的衣角,怔怔地看着她。
景澜静默片刻,仿佛有话想说,却没有说出口。
“我要走了。”她为洛元秋整了整领子,说道:“这几日公务多,或许都要在司天台呆着。你去找玉映,要不然就回我府上歇着,等这事情完了,我自会去找你的。”
她说完不等洛元秋回答就要离开,手却被牵了一下。洛元秋先一步绕过她来到她面前,神情出乎意料的郑重:“我好像知道,那第三卦是什么了。”
。
第171章 月白
一个时辰之后,景澜站在官邸外,稍作思索后再度问道:“你真要跟着我?”
洛元秋双手环抱在胸前,警惕地向四周一瞥,微微颔首道:“是,我必须要看着你。”
“你当真要跟我进来?”景澜一指门上牌匾,司天台三字清晰入目:“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吗,就敢说要跟着我?”
洛元秋道:“其他人与我不相干,我只管跟着你,你在何处我就在何处。”
景澜听她语气果决,毫无动摇之意,便知此事难以回转,今日洛元秋是非跟着自己不可了。
她心中亦存疑惑,但此时司天台中门大开,有许多话不便说。洛元秋察觉到她的迟疑,道:“我有太史局的掣令令牌,不会被人认出来的。”
景澜示意她跟上,洛元秋落后她一步,两人一同从中门而入,景澜这才说道:“那令牌带不带都无所谓,不出几日就要换新了,被人看见你的长相也没什么。”
洛元秋上一次来司天台还是被那匹黑马带着从墙穿入,这次居然能从正门进来,不禁好奇地打量着周遭。此处有阵法遮掩,在外头人看来不过是一处小小官邸,墙内栽着几株半枯不枯的老树,一副清冷无人过问的样子,只有入得此门后,才知内里另有乾坤。
果然穿过门后景象大变,庭前开阔,参天古树碧叶盈盈,树后那座古朴气派的官邸才是司天台所在。不同于洛元秋初次所见,今日庭中人来人往,既有着官服的,也有那等形容落拓的修士,往来之人皆步履匆忙,无人留意到她们二人,唯有经过树下时有几名蓝袍官员纷纷行礼,口称台阁大人。
景澜朝那几人点了点头,向其中一人问道:“沈誉呢,他人现下在何处?”
那人答道:“星历与灵台两位大人皆未至官署,眼下依旧是司文使大人在处置事务。”
景澜道:“人若是到了,就请他们先来见我,吴用就让他晚些过来。”
那人自是应了,躬身离去。
洛元秋静立在一旁默默听完,待树下那群官员各自散了,才上前与景澜并肩而行。
走了一段路后,景澜道:“你笑什么?”
洛元秋惊讶道:“我笑了么?”
眼前出现一片碧绿湖水,湖畔花林如云似雪,不见人影。景澜见四下无人,方牵起她的手,瞥向岸边道:“不然你去水边看一眼?”
洛元秋这才抬起头,忍俊不禁道:“一听他们叫你台阁大人,我就想起之前听过那些传言,这真是……”
景澜见她笑得一脸灿烂,抬手敲了敲她的头,不悦道:“看来你在太史局确实没有白呆,要知道这长安大半的流言蜚语,几乎都从那群掣令口中传出去的。不妨说说看,你都听到了些什么传言。”
洛元秋扳着手指,一本正经道:“众所周知,司天台里都不是什么好人,个个心怀鬼胎,城府极深。尤其是台阁景大人,深得陛下宠信,手握生杀大权,但凡得罪了她的人都难逃一劫。且好权喜势,目下无尘,傲慢至极。虽平日深居简出,言行收敛,不常见到,但自然是不如太史令大人平易近人、温和可亲……”
她说到一半自己先笑了:“太多了,还有传闻说你是皇帝私生女,不然怎么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也有说其实你原本是个男人,修行时出了差错变成了女人……当然,你与太史令的传言就更多了,有人说你们之间曾有一段姻缘,不过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太史令另有所爱,令你由爱生恨,因此与太史局处处作对。至于其他几位大人,我只听了一点,多数记不清了,不说也罢。”
景澜牵着洛元秋走上一条小径,沿路湖水平如新镜,水面薄雾轻笼,冬阳之下流雾淌向四方,金光隐动。洛元秋还记得那日见到的巨鱼,好奇地向湖水张望,可惜都快走到湖岸尽头了,依然什么也没看见。
正当她惋惜之时,听景澜说道:“太史是该好好整顿一番了,再放任那群掣令胡说八道,迟早有一天要给涂山越惹出麻烦来。”
洛元秋笑道:“那这么多传言,就没一两句是真的吗?”
景澜转过身看她,见不远处花林中隐约立着一道人影,忽地一笑:“这么想知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洛元秋本无深究之意,此时也被她勾起了几分兴致,便靠近了几步侧耳倾听。
景澜眼睫微动,低头捏着她的耳垂轻呵了一口热气:“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洛元秋顿时睁大眼睛,还未开口脸却红了一半。景澜趁机在她脖颈上咬了一口,洛元秋吃痛打开她的手道:“你是狗吗?为什么咬我!”
景澜捏着她的耳朵道:“自然是因为你有时十分可恶,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洛元秋捂着脖子,不出意料摸到一圈清晰的齿痕,气极反笑:“我怎么就可恶了?”
景澜道:“你说你知道那第三卦是什么了,却始终不肯告诉我。让我从晨起平白担心受怕到现在,是不是很可恶?”
洛元秋后退半步争辩道:“还不是你先说,星象卜卦泰半都是人定,凭解卦之人随意拆读解释,侥幸有一二事应验,前路也未必尽如卦象所言,信与不信只在于己……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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