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痕化作流星将她包裹围绕,景澜还来不及对洛元秋说什么,眼前骤然一黑,一声惊雷般的怒喝在她头顶炸响:“还不快滚出来!”
“大人你总算是回来了!”
“真是万幸……若是再拖上一刻,那一切都来不及了。”
神魂归体带来震荡如钟鸣声般回响在脑海中,令景澜阵阵晕眩。她死死按住肩头,喉头血气翻涌,不知过了多久才感受到指尖的颤栗。
景澜问:“那幅画呢?”
柳宿沉声道:“别管什么画了!你神魂损伤,是不想要命了吗?!还不快凝神静思,先缓一缓再说!”
吴用躬身道:“画还在,大人不用担心。就算画境塌了也无妨,只消再画上一次即可。”
景澜颔首,从怀中取出一块形似玉牌之物,托在手中道:“劳烦柳老为我操心了,有镜心在,这不过是小伤罢了。”
柳宿道:“什么镜心?”随即反应过来,转身看向宴师,吹胡子瞪眼道:“你把从云塔取来的那盏灯给她了?!”
“是灯芯。”宴师道:“我们之前不是曾推测过,这盏灯之所以被置于塔中镇守法阵,全是因为有镜心在灯里。云塔与城中十六座塔遥相呼应,既能维护法阵运转,又能凭借灯盏中的镜心之力,令法力高强之人在山河社稷图中无处匿形,不得不显露行迹……”
柳宿道:“但想令法阵运转自如,还是要有阵枢才行。这不是已经试过了吗,仅凭此灯尚不足以驱使法阵,还不如之前做的假阵枢顺手。”
景澜咳嗽几声,道:“不仅如此,镜心还有有固魂之效,更能驱逐魔影。”
她不觉想起洛元秋身上平安符袋中的玉片,蓦然心如针刺。她不愿洛元秋的事被旁人知道,便隐去不提,只是大致解释了一番猜测由来,道:“这些是从司天台所藏载录魂法的禁书古卷中得来的,可惜前朝覆灭时都付之一炬,只留下残篇断简。经卷上前人所录的魔影,大概指的是与那位魏国公主相似的虚影。”
吴用收起桌上画卷,见宴师与柳宿神情凝重,不解道:“敢问大人,那虚影是何物,镜心又是何物?”
景澜道:“照常理而言,人的魂魄依附躯壳而存,一旦离体便会消散,除却个别法器能暂时容纳魂魄,就如同你的画境。但越过生关死劫后,到达另一重境界,随修行进益,神魂之力愈发强盛,魂魄离体后也能存在。因魂魄是无形无影之物,寻常法术对其均无用。”
她话音微顿,道:“至于镜心……你听过梦归镜吗?”
吴用博闻强识,当即了然:“是那面能见山岳河川的镜子?我记得此镜原是前朝宫廷之物,后来被人制成了妆镜送入宫中,本意是想行刺杀之举,却无意间蛊惑了后宫妃嫔,这才有了盛吴二妃鸩杀李皇后一事。”
景澜道:“此镜与镜心出自阴山,原本是同一块石头。工匠取石制镜,却发现石中另有一石,似玉非玉,将其剖出,那就是镜心。”
柳宿负手道:“这么说那盏灯并非一无是处,反倒有抵御强敌的作用?”
“前辈所言极是,”景澜说道:“我在云塔中曾见到一座法坛,城中十六座塔无论形制大小,塔中都设有法坛。我与沈誉原以为是用于祭拜或是存放器物,如今看来,那是借助法坛好将镜心之力覆盖整座都城。山河社稷图之所以会把云塔置于法阵中央,其意正是如此,只要镜心与那十六座塔在,他们便永远不得踏入城中。”
吴用想起一事,道:“等等,大人方才分魂进入画境时不是带上了此物,那为何神魂却不受影响?”
景澜道:“镜心只有在这座法阵中,经法坛运转,才能发挥作用,离开法坛便无此效力。佩戴在身上时,灌注灵力之后,只需一道御守的法术,便能起到固魂之效。”
说完她却怔住了,慢慢握紧手中镜心,忽然想起洛元秋那块布满裂痕的玉片。
柳宿踱了几步:“这东西如此重要,你们还不快把它放回塔里,留在手中有什么用。”
“依照先前的计划,城中十六座塔仅剩三座生效,就算现在把镜心放回去也只能庇护皇宫。”宴师答道:“何况陛下有意诱敌深入,想一网打尽,所以还未到放回镜心的时候。”
他一手平展,星光在掌心交织成一张棋盘,盘上只有一黑一白两枚棋子隔空静峙。
宴师道:“眼下我更想知道,那位殿下到底有什么打算。现在她已经成这盘棋中最大的变数,我们全然不知她的一举一动,这才是最令我忧心之事。”
说话间棋盘上无形中落下数子,好像正有人在对弈交手。棋子越落越快,黑白两色铺满棋盘,于他掌心方寸间无声厮杀,宴师注视着棋局道:“你与她此番在画境中交手,可有所获?哪怕是只言片语亦可。”
景澜垂眸:“并无,不过我猜在这城中,或许有一个人能为前辈解疑释惑。”
连柳宿与吴用闻言都朝她看来,宴师道:“噢?他人现在在何处?”
景澜以手背抵唇咳了数声,道:“天光墟。”
。
第186章 青霄
日光从街头斜落而下,眼看天边密云涌起,连喝茶的客人都散了大半,洛元秋只得弯腰拍了拍陈文莺的面颊,将她从昏睡中叫醒。
陈文莺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做什么?”
洛元秋弹了几滴茶水在她脸上:“别睡了,快起来回家了。”
陈文莺艰难地爬起身,支撑了不到一息又趴回了桌上,神情恹恹地说着什么。洛元秋凑近了才听她说的是“我才不要回去”,如此重复数遍,慢慢又要闭上眼睛睡去。
洛元秋心知多说无益,搀起陈文莺半拖半扶出了茶铺,在街头张望了片刻,她这才想起之前已经把屋中最值钱的一样东西被子,带到景澜那儿去了,总不好让陈文莺睡光秃秃的床板吧?
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心虚,洛元秋试探地问:“文莺,你醒了吗?我把你送回去让你继续睡怎么样?”
陈文莺低头睡得正沉,自然什么也听不见。洛元秋便道:“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她在心中默数到十,靠在肩上的人始终没有反应。洛元秋把她背在背上,直奔陈文莺家方向而去。
一路上她因着殷雪怀一事对陈文莺略有些愧疚,觉得如果不是自己,陈文莺也不必被殷雪怀挟持来找自己,是以脚下生风,一心想快些把陈文莺送回家去。
殷雪怀选的茶铺正在城东中间,与陈家相隔不远。但城东坊市交错,街巷相连,饶是洛元秋洛元秋走得格外的快,也花了快半个时辰。她刚看到陈家那熟悉的院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文莺!”
她转过身,只见一个身着武服的年轻女子快步走来,长发从颈侧打做发辫垂下,随着动作在胸前微摆。
洛元秋听她叫出陈文莺的名字,暗猜她大概是陈文莺的家人,主动道:“我姓洛,是文莺的朋友,请问你是……?”
那女子起先是防备,但走近后一见她便露出极为惊讶的表情:“刺金师大人?!”
洛元秋被她一语叫破身份,心中奇怪:“你认得我?”
女子惊疑不定,而后稍作一礼,答道:“我曾随兄长族人前往阴山朝拜兽神,在巴图部的放马节上经祭司大人遥指,有幸见过大人数面。大人恐怕已经忘了吧。”
刺金师虽恶名远扬,但在巴图部中与祭司地位等同,这点外人一般不知道。洛元秋听她叫自己大人,便知这人与巴图部关系匪浅,道:“原来你认识幼宁。”
女子答道:“祭司大人的母亲与我族同出一脉,我们自小便认识。”
听她这么一说,洛元秋也隐约想起来巴图的祭司说过,是有那么一族年年都要来阴山朝拜兽神,便道:“啊,你是不是姓海?”
女子点头:“正是,我姓海名瑶。”说着伸出手来,扶起陈文莺滑落的手臂,目露焦急之色:“她怎么了?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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