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装扮份外眼熟,洛元秋脱口道:“云监大人!”
云监皱眉道:“你是哪位官正手下的掣令?无手谕入此皆视为擅闯!”
他说话甚是严厉,但洛元秋一心扑在那道云朵印记上,闻声连眼睛也没抬一下。她夹着纸张,指腹沿着笔迹缓缓勾勒,未过多时,纸张上的蓝印忽然黯淡了几分,她掌心却多了个淡蓝色的云纹。
“都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洛元秋注视着那印记道,“难道说的就是这样?”
语毕她掌心向上一翻,霎那间飞在空中的文书纸张都停了下来,一息之后齐齐调头,尽数向着洛元秋所在飞来!
云监大惊:“你在做什么!”
不等他反应,洛元秋瞬间翻手朝下。仿佛有狂风从头顶源源不断地灌入,一时周遭的飞纸散如雪花,在风暴中扬洒于空。屋中众人对此突如其来的变故措手不及,慌乱之中连逃跑都来不及,一时喊叫声大作:“出了什么事?!”“大人在何处,快请大人来!”“有敌袭!快去禀告云监大人!”
云监被强风推进了那堆文书里,差点被小山般的纸张给淹没,顿时怒火中烧。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觉得身子一轻,原本压在他身上的纸张纷纷离开,如雁群迁徙般井然有序地朝半空飞去,不到片刻便归于原位,一切又恢复如常。
洛元秋略觉失望,反复看着手中印记:“奇怪,怎么不会下雨呢?”
云监闻言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怒道:“胡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分明是反复无常之意,怎可依字解为下雨!你是哪里来的符师,怎么连书都不好好看就开始学符了?!”
“啊?我师父说画符只要有手就行,看不看书都是一样的。”洛元秋道。
云监一噎,沉下脸指着洛元秋道:“你过来,把那道符当着我的面画一次。”
洛元秋走到他身旁,抬手就要画。云监目中微惊,不动声色道:“你的符剑呢,怎么不用?”
洛元秋奇怪地瞥了他一眼,道:“这符也不算难,为什么要用符剑,凭手画不就行了。”
云监盯着她画完,怒气渐消,胡子后的嘴唇翘起又压平,肃然道:“勉勉强强,我看还算凑合……你在哪位官正手下当职?”
林宛月及时赶来,见一蓝衣人似在训斥洛元秋,忙道:“慢着慢着!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云监不悦道:“这不是正说着呢!什么动手不动手的!”
“不是对你说,”林宛月看向他身旁,“是对她说。”
“……”
云监抚须的手一僵,道:“这是你的人?你一个炼师手下放个符师是要干什么,你不如让她跟着”
“她是来请辞的。”林宛月语重心长道,“我知道此地要有手谕才能入内,但她交了牌子就走,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你且放宽心,用不着草木皆兵。”
说完拉起洛元秋走了,留下一脸茫然的云监在原地。
林宛月带着洛元秋火速交了令牌,管事的人大笔一挥,划去了名册上陈文莺的大名,另附上因病暂退等。
事成后林宛月催促道:“快走快走,等会云监来了就走不掉了!”
洛元秋被她这么一拽,出门的时候差点就被门槛绊倒,不解道:“云监大人怎么了,他不是挺好的吗?”
“他没追出来吧?”林宛月看了又看,再三确认无事后才向洛元秋解释,“现在到处缺符师,云监正奉命抓人呢。你如果被他看上了,下回咱们再见只怕要等到明年去了。”
洛元秋笑道:“我说好端端的,你为什么和他说我是来请辞的。”
林宛月一本正经道:“自然是骗骗他了,不然他纠缠不休就难办了。”
洛元秋没想到她竟然能当着云监的面眼都不眨地说谎,登时觉得十分好笑。林宛月又说:“我有事要告诉你,咱们先离开这儿。”
洛元秋料想她是要和自己交代昨夜之事,于是点头答应了。两人离开太史局,又过了半条街,林宛月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手搭在洛元秋的肩上低声道:“今早我尽力为你拖延了半个时辰,你说的那群人果然分成了两批,一批清晨天还未亮,城门一开他们便离去了。另一批仍留在城中,有些去向不明,有些去了朝臣贵胄府上,暗哨已经跟上了,剩下的事你再也不要多管了。”
她这半日真是从所未有的胆战心惊,清晨未在约定之处见到洛元秋,唯恐这其中出了什么差池,旁生枝节。现在终于能定下心,林宛月又有些后怕,忍不住说道:“师姐,听我一句,尽人事听天命,你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洛元秋知道她能拖上半个时辰实属不易,又见她丝毫没有追问今早自己为何失约的意思,言语一如既往的体贴关怀,感动道:“真是多谢你了师妹,我……”
林宛月被她谢的头皮发麻,连忙摆摆手道:“不必不必!就是我去时没见到你,担心你跟他们一起走了……对了,柳缘歌呢,她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洛元秋心中咯噔一声,她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明明答应过林宛月保守秘密,不能让柳缘歌知道这件事,可没想到两人分别不过半日,她就对着柳缘歌无意说漏嘴了!
看着林宛月的双眼,洛元秋深觉愧疚不已,奈何一切已成定局,就是再怎样后悔也无济于事,此时只得勉强笑道:“我们昨日就分开了,她脚受伤了,我就先让她回去了。”
林宛月脸色瞬间一白:“如何受伤的?伤的重不重?”
洛元秋忙安慰道:“小伤而已,过几天就好的。”遂把事情来龙去脉告知林宛月,想了想,还是隐去了泄密一事不提。
林宛月神色复杂,轻声叹道:“她平日还要习舞,怎么偏偏就伤在了脚上?”
洛元秋被她说的心虚更甚,便说:“那不如我们去看看她?”
半个时辰后,两人在柳缘歌家中坐定,洛元秋为自己方才的这个提议感到深深后悔。
昨日送柳缘歌回家的那位名叫袁韵的少女也在,笑眯眯奉上茶后,声如莺啼道:“我已经让小婢已经去唤六娘子啦,还请两位暂候一会儿,用些清茶点心暖暖身。”
林宛月道:“请大夫了吗?我认识一位老医师,专治跌打损伤,不如请他来看看。”
袁韵道:“昨天一回来就马上去请人看过了,说是伤的不重,静养数日便好。劳林姑娘挂念,六娘子原本今日就要去寻你的,幸好你自己上门来了。”
林宛月疑惑道:“她找我?”
袁韵笑着点头,眼睛却不住往洛元秋身上看,抬袖笑道:“你不吃那盘点心么,六娘子特地吩咐留给你的,她说她的小师姐最喜欢吃洒了厚糖霜的糕点了。”
洛元秋现在是骑虎难下,哪有心情吃什么点心。随意塞了块在嘴里,她含糊不清道:“缘歌呢,她怎么还不出来。”
袁韵道:“我去看看,两位且慢用。”
她走时未关紧门,没一会儿就被风吹开了大半。那院中的梅花开的正好,林宛月看了几眼,感慨了句那花今年居然开了,便放下手中茶盏道:“师姐你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洛元秋垂着头沉痛道:“我没心事。”
“此处也没别人,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林宛月道。
“我没想说的。”
“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洛元秋一梗,怀疑她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心想与其这般提心吊胆,还不如豁出去说了算了。此刻袁韵却回来了,道:“六娘子腿脚不便不愿动弹,请两位随我来。”
洛元秋只好把话又憋了回去,一想到这两人就要见面,她心中不免有些发怵。林宛月尚且不知自己的秘密已经被泄露,但柳缘歌却是清清楚楚的,洛元秋不由好奇,她又会怎么做呢?
袁韵将她们带到一间屋前,叩了两下门后对二人道:“两位请吧,六娘子就在里头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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