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隼说:“和殿下无关,是小人自作主张。”
大可汗盯了他良久,突然起身,语气压着威慑和一时听不出的喜怒:“你若能接下来场场夺魁首,我就把狼符当嘉赏重新赐予勃律。”
说罢,舒利可汗在寂静的气氛中走下了坐台。一旁的可敦敛眉看了看阿隼,叫起额尔敦塔娜,也一同往下走。
大可汗和可敦都离开了,做台上的侍女们也随之退却。
阿隼站在原地没动,旁人看在眼里以为是他对可汗生了惧意,吓得挪不动脚根了,实则只有阿隼自己知道,他一直观察着一位完美掩入侍女中,不知为何留在大帐名唤“玄七”的中原女人。
他的目光死死钻入女人离去的背脊里,仿佛要钻进她的血肉中,从里剥开看看她到底有何目的。
昨日他纠结许久,到底还是基于对自己身份暴露、会被勃律抛弃的惶恐,没有告诉小殿下这个女人的事情。
他咬了咬牙,攥了攥手,觉得还是应该由自己铲除这个危害。
阿木尔等人都散去了,才怒气冲冲地疾步来到阿隼身边。
“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阿木尔气的骂他,又有点劫后余生的错觉。男人看了眼没有人的阶梯,方才压低的声音不禁抬高了几分。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在大可汗面前求狼符!就算仗着以往的偏宠,勃律都不敢求这个!”
阿隼被他吼的看过来:“勃律需要狼符,况且那本来就应该是他的。”
“狼符是可汗的!兵也是可汗的!勃律也要听从可汗的!”阿木尔怒喝,“你庆幸吧,可汗没有因为你的僭越治罪于你,更没有牵连到勃律,不然你一百张嘴都说不明白,现在早就被人拿刀架走关起来了。”
阿隼皱眉,还想反驳,可这时延枭正巧回来,吊儿郎当地往坐台上走,还没上来就在木阶上把他们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阿木尔看到二殿下,阴着面孔收了嘴边的话。
果不其然,延枭晃悠悠地甩着一根马鞭子上来了,软着身子跌进座椅上,埋进软垫中。他身子前倾摘了颗小果,一口塞进嘴里。
男人边嚼边讥笑着瞥向二人,把阿隼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狼符?”二殿下讽刺,“就你们?还想着要狼符?下辈子吧。”
阿隼的眸光唰然如利刃扫射过来,胳膊却被阿木尔牢牢地攥紧了。
男人听见有另一道声音从他们后方的台阶上往上走。
是勃律回来了。
阿木尔回头看去。小殿下夺了魁首意气飞扬,他眯着眼笑,笑里却不达丝毫的温度。
勃律越过阿隼和阿木尔直径看向延枭,反嘲:“二哥这话怕不是在说自己?毕竟你欢愉了十几年,现在手上握的还是大哥啃下来剩下的。”
延枭没看到勃律上来,听到声音了才知道他把自己的话也是一字不落的听完整了。他面露凶恶地握紧拳头,可见勃律根本不给自己机会,让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带着人就重新下了坐台。
勃律在前面走,阿木尔和阿隼沉默地跟在后面。草地上,宝娜和符燚还沉浸在殿下夺得魁首的喜悦之中,并没有注意到坐台上发生的事。
小殿下和宝娜及符燚会合后,方停下脚步。他站在坐台下方叹口气,无奈地在两人之间扫了一个来回。
“怎么回事?”勃律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阿隼身上。他稍加一思索,就明白了延枭刚才嘲讽的是什么意思。
他问:“你向大可汗求了什么?”
阿隼闭嘴不答。
“狼符。”阿木尔看不下去了,啧道:“这小子为你求了狼符。”
勃律惊诧一瞬,笑了:“你求那玩意儿作甚?”
“那本来就应该是你的。”阿隼依旧这样回答。
勃律默下来,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扭身向着穆格勒驻地的方向迈步。直到离近了帷帐,后方后知后觉跟上来的宝娜和符燚也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他们三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赛马之后很快夜幕便下垂,昏蒙地掩盖在夏末的草原上。
各部的马除却勃律的乌骨,大多都拴在犁堤各自驻地中的马厩里,每族的马都有专门的人照料。此刻阿鲁沁部的马厩里,有人正不断往槽里加着干草,让疲累了一天的马儿补充体力。
这时,有一人顶着夜幕悄悄贴近阿鲁沁部的马厩。他的面貌在低垂中看不清楚,身量也不高,身上的衣着没有任何特征。
照料马的人已经提着干桶离开了。那人警惕地瞧了四周,除却马厩里马儿的鼻息和不断咀嚼干草的声音,没有听见任何响动和人声。
他从马厩旁露出身子,快步站在各匹马的面前。他一一寻找着,从左到右依次看过,最后站在一匹马的面前。
他上前细细看了圈马的脖子,从上面找到了一个标记。他后退一步,从袖中翻出一个小瓶,小心翼翼拔开,将里面的滴液洒在这匹马面前的枯草上。
做完这一切,他又把瓶子盖好,塞回袖中,随后在没有人察觉的情况下溜出马厩。
马被喂饱了后便不再躁动嘶鸣,过了片刻便安安静静地在马厩里休憩起来,仿佛没有一丁点的异样。
第一百三十一章
回到驻地,宝娜和符燚并未被其余三人之间微渺僵硬的气氛所影响,一个比一个脸上有光,连帐子都没回,直接就兴高采烈的去同族人庆贺小殿下的赛马魁首。
阿木尔本来也打算直接离开,但他始终心有顾虑。他跟着勃律一起入账,见小殿下一言不发,便揪起眉头。
他没先继续计较阿隼对大可汗的莽撞,反而向勃律确认另一件事——
“小叶铁铊部的公主今日在可汗面前可是拿出了你的信物,你真应下了她的婚事?”
阿隼听到一愣,立刻看向小殿下。赛马后回来的一路上勃律都沉默不语,以为进帐第一件事是先骂自己,谁知道阿木尔抢先开口,拖出来的是这件事。
勃律没点头也没摇头。
阿隼注视着他忽然心慌——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乃至信了这人的话。
阿木尔对此心中已经了然了。他舌尖在口腔内壁舔了舔,替另一个男人问了出来:“阿隼说你昨日信誓旦旦讲不会纳妃,怎么今日就变卦了?”
阿隼垂落在身侧的手蓦然攥紧,他觉得此刻勃律一开口,自己笃信那些话的样子像极了笑话。
既然这样,那勃律为何还要在坐台上顶撞大可汗?他又何必在自相矛盾里辗转反侧一夜才解开心结,昨晚干脆直接点,把人打包了扔到小叶铁铊部就是了。
勃律扫眼阿隼,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倒也好笑,这人生了闷气也舍不得走,黑着脸笔直的站在自己身边,根块煞神似的。
勃律心里笑起来,出口的话明面上是对阿木尔说,实则却是对阿隼说的:“做场戏罢了,那信物也不是我的。额尔敦塔娜有笔交易,我考虑了一下,觉得不错。”
阿木尔听的怀疑勃律脑子坏了,声音不禁高了几分:“做戏?两部联姻岂非儿戏,你别到时候不想纳又甩脸子,让两部都为难,大可汗再治你罪!”
“这个妃纳不了。”勃律靠在椅子上,神色暗晦。
他一手抵在嘴边,利用遮掩舔了舔嘴角:“额尔敦塔娜向我透露了一些有用的消息……作为交换,穆格勒成为他们的后盾。”
“什么交易?”阿木尔的心忽地悬了起来,没等勃律回答,自顾自地又问一句:“大可汗不知道这事儿吧?他是真的要给你选妃。”
“父汗的目的正好对上了小叶铁铊部的胃口。”勃律点头:“她想借此结亲来依靠穆格勒,取得穆格勒的庇佑,为了要我答应才同我做交易。”
毕竟单方面的结盟对多疑的舒利可汗并不是最好的结果。
阿木尔忧虑:“可到时候若不能轻易悔婚……”
“这妃我断不会认的。我可自始至终都没当着众人的面儿亲自开口同意,亲也是小叶铁铊部单方面应下的,等到时机成熟她会先毁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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