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腹上的伤口已经被人缝合好了,但还隐隐透着血红。缝合的手法比较草率,一点也不美观。
勃律无言,一脸嫌弃地指着伤口问:“这谁缝合的?”
阿隼噎他:“你应该庆幸,至少营里那个会点医术的能给你缝合伤口,不然你早血尽身亡了。”
勃律挥开手,低低嘁了声,在阿隼抬眸望过来的瞬间就迅速闭上。
男子微热的手随着缠绕的细布断断续续点在肌肤上,像撩的火苗似的难耐。撇开头的勃律被指尖点的心烦意乱,偷偷移回目光洒在俯身在他跟前,仔细换药的这个男人身上。
从他俯视的角度,可以看到阿隼的左眼眉尾上方有一颗不起眼的小痣,平日里被碎发挡着,今日撩了头发显了出来。
勃律看了会儿,待身上的那双手松开后,他的视线也随着退开了。
阿隼没察觉到,直起身子的同时问他:“你多休息,现在不能心急,有什么事情我会来叫你。”
勃律慢腾腾穿回衣衫:“三天了,睡够了,不想睡。”
阿隼无奈:“那你想干什么?”
勃律系衣带的动作一滞,没想好能干什么,就摇摇头。
阿隼替他决定:“那就躺下休息。”
“不想休息。”勃律淡淡否决这个决定。
阿隼深吸一口气,顿感头疼:“那你说,要做什么。”
勃律把衣带系好,扬头盯了他许久,久到就在阿隼以为他要这样盯着他一下午的时候,少年开口了。
“你除了骑马射箭……还会什么?”勃律加了一句,“不出帐子就能做的事情。”
阿隼一愣,环臂舔了下唇瓣,不太确定地说:“……下棋?”
勃律眼前一亮:“甚好,那我便陪你下棋。”
怎么就变成陪他了?阿隼愕然,僵住嘴角半天跟不上少年的思绪。
小殿下当真认真地想了想:“表兄那里有棋盘,你去向其其格借来。”
这话说的不容他拒绝,当即赶了人出帐去借棋盘和棋子。
其其格没有在营地里闲步,坐在帐子里和侍女阿茹娜抱怨,听到阿隼是来借海日古的棋盘的,二话不说找了出来,再听是要和小殿下下棋,她突地就有了兴趣回到勃律的帐子。
其其格笑道:“你同小殿下下棋?他会磨疯你的。”
阿隼不解。
女子笑地更欢:“你不知道吗?海日古同我埋怨过,小殿下会行军打仗百胜不败,却不会下棋,小时候教了几次愣是没学会。自那以后海日古便知道了,这种静心一动不动的事儿,他做不来。”
打仗需要谋略,下棋亦需要谋略。阿隼咂咂舌,不太信小殿下这般有头脑的人竟是不通棋子之道。
在其其格那里拿到的棋盘同他在中原下的棋是一样的,等他把棋子拿到小殿下面前,人家同他乐呵呵的下了几步后,他发现勃律是真的不会下棋。
也不知少年是因着对方下棋之人的不同还是因着什么缘由,总之这次下的兴致勃勃,叫阿隼捏着一颗白子顿在半空,扔也不是落也不是。
其其格在一旁观的兴冲冲,指着棋盘嚷嚷:“你瞧你瞧,我说的没错吧,小殿下根本不会下棋。”
“那是因为表兄教的不好。”勃律嗤鼻,“这玩意儿本来就是中原来的,我也不怨他学艺不精就来误导人。”
其其格听他满嘴都是贬低海日古,嗓子里哼哼着,转身走到阿隼身边,让他不要有所顾虑,把少年的棋方杀得片甲不留。
第八十章
当日的晚上,帐帘没落下,一轮皎月明晃晃的挂在半空中。
其其格刚想出勃律的帐子回去,他们就见符燚欣喜地抓着一封信跑进来。
“来消息了,大帐来消息了!”
“谁的消息?”勃律甩下手中的棋子,敏锐的目光吸在了男人手里的信纸上。
“是特勤的。”符燚快速展开看了一眼,在看到上面的白纸黑字后却一愣,说:“特勤说他这两日先不回昭仑泊。”
“什么?”其其格怪叫道,快手抢过他的信凑在眼下瞧了又瞧瞪了又瞪,看完后气的火冒三丈:“他什么意思?打算把我们丢在这里不管了?”
勃律突然就察觉出了不对,让阿隼把信拿给他看了几眼,脱口得声音骤然冷凝:“到底是不回来还是回不来?”
少年把信大力摔到桌面上:“我不信在我昏迷三日了大帐还没商讨出个对策传回昭仑泊。”
符燚惊讶:“你是说族里有人不想特勤回来?”
“或者不是不想他回来,是想我死。”勃律的冰冷的视线落回几上那张薄薄的信纸上,那几个字字体规矩端正,处处透着怪异:“这信,不一定是表兄传回来的,也有可能是想将他困在部族的人传来的。”
四下纷纷震惊。
其其格白了脸,心悸不断:“穆格勒里有人要咬自己人?”
符燚气叹:“小公主,你不清楚现下穆格勒里面的情况,如今是人人都揣着心思啊。”
女子咬住下唇:“那海日古会不会出事?”
“放心,左贤王还在那里,表兄不会有事情。他们不往昭仑泊传消息,也不传父汗的指令,怕是想看你们晕头转向吧。”勃律抬帘看去,转首问符燚:“阿木尔呢?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没有。”符燚沉重回道,“飞去的信鹰也折返了,但就是没消息。”
“看来还真是有人拦下了。”勃律无意识捏着手指,仿佛上面还带着一枚玉扳指:“我今日亲自写了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回去,这次人若是没亲自送到他们手里,那族里就是有人在煞费苦心的拦我。”
勃律抬手安抚了几下其其格。他视线避过帐中几人发现外面天色也不晚了,便让人先送小公主回自己的帐子休息。
后半夜,符燚去而复返的气喘吁吁得紧急来报。
“去探的人都回来了,在岱钦的部族没有找到他,也没找到那日苏。”
勃律沉思:“那就是在哈尔巴拉那里了。”
“人会不会已经死了?”符燚心里乱糟糟的,舔舔干燥的下唇猜测着:“你也知道,他们通常不会留着抓到手的俘虏。”
勃律看了他一眼。
——不,他们十几年前粗心地留下过一个,他就是那个很好的特例。
阿隼静静看着勃律在帐中来回踱步,走了几个来回突然停身,他指着账外扬声喝道:“不行,再去探!”少年眉宇锋利,“这次不仅要去探那日苏在哪,还要探岱钦和哈尔巴拉现下的动向。”
勃律眉眼阴晦:“先找到岱钦的行踪,人毕竟是他抓走的。他不在自己的部族里老实待着,肯定像狗似的绕着哈尔巴拉转。”
“是。”符燚当机立断,扭身出了帐重新吩咐下去。
等人走后,直至丑时,帐子里的二人都没再出来过,反而映出来的烛火在丑时一刻的时候黯淡了少许,到最后只独留一盏微弱跳跃。
丑时末,帐中微弱的烛火忽然断了仅存的苗心,变得一片漆黑。少年从帐帘内钻出来,身上已经是穿戴好的衣袍和镶嵌着威严虎符的腰封。他垂首颠了颠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完全缝好的香囊,就着月光看了看,末了轻笑一声将其塞回胸口。
他杵在帐口处,倚着帐沿边的一根比人高的细木柱,双手环臂抱在胸前,仰脖盯着天空那轮今日格外圆的明月。
清冷的月色洋洋洒洒点缀在硕大的乌黑草原上,像是一盏心火点亮着眼前唯一的光明。可四周浓重的黑夜缠绕不散,愈发衬托今晚的月亮不必往昔透有光翼。
淡淡的月光毫无阻拦的照在少年面上,依稀还能看到他泛白的面色,怎么都红润不起来。
他重重吐出口浊气,倚靠在木柱上的重量加力了几分。
忽而,身后从帐子里传来细微的窸窣响动,像是穿衣的动静,不多时就听一阵脚步声便渐渐靠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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