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律忽然就觉得他这话中的音儿不太对,皱着眉质问:“你不会把我二人分开设座了吧?”
元胤笑了几声,狡猾的跟狐狸似的,让勃律顿然冷下一张脸。
然而他这次很快就释然了,紧接着收起脸色只淡淡笑了笑,没有和元胤再继续呛嘴,而是对他说:“你的十一弟来了,你不去看看吗?”
于是,他就看见元胤原本明悦的身形明显顿了一下。
“你身为他兄长,不尽兄长之责,把人抛给阿隼就以为是良策了?”勃律忍不住为元澈驳上这年轻的帝王几句,“这小子怪可怜的,为兄的事务缠身,为师的也缠身,还被勒令不能和我这个异族人混淆在一起。”
他看眼元胤紧绷的脸,毫不留情的继续说下去:“真枉为人兄啊,胤承帝。我倒是明白他为何一直朝我嚷嚷不乐意继你的后尘了。若是我,没爹没娘亲近的兄长还见不上几次面听不到几句关切,我也宁可像湘王一样游山游水来去自由。”
元胤忽地停下脚步,掩在袖下的手蓦然攥紧,似是被勃律句句谴责的实话都扎进了肉心里,让他不由得感到阵阵心疼。
勃律也跟着停下来,扭身望着他。
一旁的侍女中官大气不敢喘,纷纷俯腰低头。元胤深呼吸了几口气,朝人落下一句话:“请勃律王子先行入殿,朕去看看小十一。”
说完,他不待勃律回话,便急切地转身朝着来时的走回去。
勃律淡笑两声,瞅着胤承帝的背影消失在尽头,才回过头,看到没有跟着离开的引路的中官。
中官见他终于望了过来,立刻朝他又笑开了几分,道:“勃律王子,请吧。”
勃律略一颔首,跟着他往布了宫宴的大殿前行。
殿内已然汇聚了诸多官员,大漠使臣早已经入了殿,和一小群官寒暄了几句大漠东越的种种,便落于上座,正对面对着早早就来看热闹的湘王。元毅观察了这位大漠使臣许久,才与身边闲谈的人落下话,离座走到使臣面前。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闲谈上一两句,殿外便高声传进打破殿中嘈杂的通传:
“穆格勒部勃律王子到——”
这声通传不知为何,让人觉得比胤承帝的那声还要响彻。一时间,殿内倏然寂静,所有人全部应声望了过来,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一步步踏入殿中、身着草原服饰的青年。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大殿中落在勃律身上的目光委实复杂,各人各异,唯有远处两道已经落座的二人,看着他一个笑得眯起了眼,一个笑得温和如水。
勃律眯了眯眼,对上元毅和大漠使臣的目光,身形在殿门处停顿了一下,似是想从这两道目光中瞧出些什么。
着实笑得……令他恶寒。
勃律的神情僵在面上,眼皮重重跳了一下,然而待他看到二人旁边隔了一个空位上坐着的祁牧安时,神情缓和了不少。
勃律视若无睹地沉稳走过金碧辉煌的大殿,身姿挺拔,气宇不凡,姣好的面容上铺着冷淡,不枉年少即成名的风范。他身上的异族服饰不比宫宴上东越官服少华贵,衣衫上布着东越人看不懂的草原图纹,腰上虽然没有配刀,但腰间那片闪着冷光的狼符确实让殿中众人退避三舍,乍眼看过去,仿佛能从那面经历了诸多血雨的狼头上瞧见几丝抹不去的血色。
青年浅淡的瞳仁在路过殿中左右旁盘着龙的顶柱时朝旁边轻描淡写地落了落眸,多看了两眼东越皇宫的龙气聚集的璀璨处,看完后一副索然无味的模样转开。
殿中的各官并没有像与大漠使臣愉悦攀谈那般壮着胆子招惹这个草原人,在他走进来时纷纷避着来人,原本汇聚在一起的几堆人立刻四散开来,走回各自的座旁坐下。
草原人给东越的印象到底还停留在曾经的战役上,散开的官员却也没继续闲着,殿内很快就没有了方才那般的寂静无声,他们开始与左右两边的相识响起窃窃私语。
说了几句,他们就看见自朝的湘王朝已经走进的草原人和善笑得跟个自家人似的,扇子“啪”地一打开,对着勃律打了声招呼。随后,就看见座上的大漠使臣也站了起来,冲青年微微俯出大漠礼仪,也唤了声“勃律王子”。
元毅扇着折扇,眼睛飘悠悠的在殿中一众官员身上扫过一圈,转回来对勃律小声说:“朝中这些人古板的很,我也不喜欢。不过他们也只能在之前干涉一二,现在盟约已定,他们再怎么蹦跶也没法篡改已经由陛下亲手盖好的帝印,你无需过多担心。”
说完,元毅还惋惜感叹了一句,看了看对面他那边的座位,原本应该设在他之前属于太傅的位置一直空着。
勃律听他说:“太傅就不一样,若是太傅能多在这时候露露面,他们当着太傅的面也就能消停些。”
“我一点都不担心,也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勃律淡然处之,眼睛往后瞟了一眼,含着自嘲意味笑笑:“换成是我,对着曾经是敌人的人也和善不起来,在你们看来我就是个侵犯过东越疆土的草原头子,挺正常的。”
“欸,这里面可没有我。”元毅忙打断勃律话要把自己撇干净,“说就说,作甚要把自己说的这么可恶。”
“勃律王子的威名可是一度传到大漠。”大漠使臣笑道,“十四跟随舒利可汗行军打仗,立下赫赫战功,多次和东越国交手都没落下风,实属谓是少年风采。”
勃律眯起眼,打量了眼男人:“何曾想大漠使臣对我部的战事记得这么这么清楚。”
男人笑道:“大漠和草原就横跨一片沙漠,有些消息还是能有所耳闻的,更何况是勃律王子这样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当着面听这二人聊一场如何把东越打的溃不成军的仗,元毅嘴角一僵,干笑两声:“这话若是让常将军听见了,指不定怎么黑脸。”
勃律见好就收,对大漠使臣客气了几句,转而问男人:“此次只有大漠使臣一人来访东越吗?”
男人道:“自然不是了,随我一行来到东越的同僚语言到底没有我通畅,便留在了驿馆里休息。”
勃律笑笑:“辛苦使臣了。”
“哪里。”男人回笑道,“我还要在上京城多留些时日才会回去向王复命,这期间相关盟约事宜恐怕还要多多烦扰勃律王子了。”
二人之间又三言两语道上了几句,大漠使臣突然笑着感叹:“此番来一趟中原,着实让我眼花缭乱。这城中风景多姿多彩,若不是有事务加身,我到还真想好好游逛。”
元毅挥着扇子见缝插针道:“找我啊,使臣想去哪里玩,想看上京哪处风景,问我再合适不过了。”
大漠使臣忙笑着道谢:“那等闲暇时分就麻烦湘王带我四处转转了。”
勃律从三人之间抽身坐到位子上。身旁的祁牧安眼瞧着他们谈了快有一盏茶的时间,才把心心念念的人盼到了自己身边。
他凑过身子,先是低声问勃律:“为何来的这么晚?”
勃律眼都不眨一下,伸手从桌子上拎过酒壶,当着祁牧安的面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说:“忙着呛了胤承帝几句。”说完,他回想起元胤那张脸色,不由得笑出声。
虽说现在两方结为盟友,但他怎么看都怎么觉得胤承帝是只狐狸,揣着一颗狐狸心,眨着一双狐狸眼,到底不喜欢。难得能呛上几句看人难看的脸色,心情舒畅不少。
如此想着,他的酒杯还没从桌上端起来,手就被一旁的祁牧安探过来按住,接着他就眼睁睁瞧着自己的酒壶和杯子一同被人夺走了。
勃律舔了舔后牙,硬是对着祁牧安挤出一个笑来,颇为咬牙切齿。
祁牧安熟视无睹,熟稔地找到立于斜后方不远处的宫女,小声让人换一壶茶或是清水来。
勃律从看他招手开始就一脸疑惑,直到看着他一行动作像是做过数遍一样,让宫女端走了酒壶换了壶新的来,才恍然大悟他方才是在做什么。
他看看四周,又看看右手边大漠使臣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身处这雕栏玉砌的宫中有些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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