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峥略略点点头,还没再开口说上几句什么,就见祁牧安已然拽着身边人走出了好几步远,根本连多余的听他说话的耳朵都没有。
纪峥只得捧着行囊先去找府上丫鬟吩咐事儿去,丫鬟也机灵,得到跟在将军和公子身边的人都回来的消息,立马就推测那两位主子不久后也会回到府中,于是早早就把热水烧上了。
纪峥跑回来复命,正好看到将军屋中的门敞开着。他冲里面禀了声后说:“将军,热水已经备好了。”
屋中里间在他话音落下两息后才传来祁牧安的声音:“知道了。”
段筠还想说什么,紧接着,屋中传出来的阵阵言语把他想要说的话给顶了回去。他听见自家将军轻声细语和人说话:“你先沐浴更衣,我去看看后厨把饭做好没。”
之后,就听另一人好像很淡地笑了一嗓,有些玩笑地说:“我们阿隼真贴心。”
纪峥忙把耳朵收回来,一动不动地守在敞开屋门的屋外。还没站多久,屋子礼就传来越走越近的脚步声,然后就听到祁牧安的声音在他斜后方响起:“你还站在这干什么?”
纪峥急忙回头,把手上抱着的行囊举到人面前:“将军,这东西……”
“给我吧。”祁牧安皱皱眉,从他手里接过行囊。他转身要回屋,然而才刚迈出一步就感觉到背后紧盯在他身上的目光,于是重新扭回来看着纪峥,没好气问:“还不走?”
“我……”纪峥一时感到委屈,“十一皇子知道段筠回来了,一直再闹着问将军回来没,属下快压不住人了。”
祁牧安定定看了他会儿,似是在看他说的是真是假。
“元澈呢?”他到底还是担忧地问了句。
纪峥答:“十一皇子在后院。”
祁牧安听他这语气,浮上一丝不妙感,试探着问:“我离开这些日子,他没捣乱吧?”
纪峥舔了舔唇,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要说十一皇子乖巧,那也不乖,第一日上数第二日就能跑上房顶,要说他捣乱,也倒是没做太过分,至少没再偷跑出去让人担心。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祁牧安头疼地了然一切,告诉他:“那明日再叫他来找我。”
终于交代完自己要交代的,纪峥才终于放心离开。
勃律洗去一路上的尘土后草草填了肚子就回到屋中倒头休憩,直到戌时才爬起来。屋中没有一丝光亮,唯有透过纸窗映进来一点外面月色的昏暗。
他在榻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上京城的府中。他在屋中望了一圈,没见到祁牧安的人影,便随手捞过一件披衣拢在身上,下榻点了一节烛火,端着烛台往外走。
他走出屋子,似有所预感般往隔壁的书房走,还没走到门口,就隐隐看到里面传来的烛光。
勃律顿了顿,慢慢贴近门棂,从雕空中看到里面正杵在桌案旁的熟悉人影,桌上好像摊开着什么,暴露在烛火下的一半面庞透着肃然。
第二百七十七章
勃律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打算悄无声息离开,谁知还没动身,就听屋内传来祁牧安的声音:
“勃律。”
里面的人叫住了他。勃律闻声再次看向屋内时,发现案边的人已经抬头往他这边看了过来,一双黑曜般的眼睛在微弱的烛光下忽明忽暗,眼里仿佛闪着一节温暖,正毫无保留地裹着他。
勃律愣了愣,才应声推开门,抬脚踏进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祁牧安笑了笑,声音在宁静的夜晚里低沉温柔:“我看到你了。”
勃律来到祁牧安身边,拢着衣袖把自己带来的烛火放在他的桌案旁,用着平淡却能依稀听出有点调笑人的语气说:“你不专心,阿隼。”
“正好想你了,一抬头就看到你站在书房外面,我还恍惚以为是老天听到了我的心愿帮我实现了呢。” 说完,他抓住勃律的手摸了摸,习惯性地问了一句:“冷不冷?”
手掌中没有之前一握就沁入的满手寒气,但也称不上多么温暖,只是不冷不热平平温着。
勃律说:“还好。”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语气轻松地打趣人道:“现在还没入秋,能有哪门子的冷。”
祁牧安把勃律另一只手也拽到手中,双手捧着多捂了会儿,说:“没几天了,我明日叫人先把炉子备好送到西北,省的到时忘了。”
勃律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许言卿虽然说只解了八成左右,到了冬日有比常人会更怕冷的暗疾,但我最多多裹几件就行,用不着再抱着炉子到处跑。”
祁牧安揪着眉忍不住犯抱怨:“看来在荆城他给你吃的那药也没什么用处。”
勃律瞅他这模样心里直犯笑,嘴上却说:“不管有用没用也已经吃了,是药总归是有好处。阿隼,你怎得悟性突然不及我了?之前吃药可是你苦口婆心劝着我吃的。”
祁牧安叹息,神色恼气:“我只是心疼你……他竟然拿你试药。”
勃律抽出一只手一下一下重重杵着对面男人的心口:“你之前听说他神医的名号,不还对他恭恭敬敬,怎么现在越来越放肆了。”
“别闹了。”祁牧安不想再这时候谈及别的人,他一把抓下勃律的手掌重新塞回自己掌中,问:“你怎会跑书房来?”
勃律慵懒道:“起来了没看见你,想看看你在背着我干什么亏心事。”他偏首,视线落在桌案上。
“只点一个烛台,你到底在看些什么?神神秘秘的,还不想被人发现?”
“没什么。”祁牧安把桌上的一节烛台执起来,将上面的一堆纸照亮。
勃律看见这些崭新的纸张只一眼就推测这些是新送来的东西,于是他问:“谁来过了?”
祁牧安答:“常衡。”
勃律皱眉不满:“他来干什么?”
——早上回来时刚见过,一天不到就这么想往他们府上跑?什么毛病。
祁牧安看穿勃律的心思,靠在桌案边沿上轻轻笑了两声,对他说:“凉阳王这几月都没上早朝,在家中陪伴凉阳世子,今日你在朝上发生的事儿不过一个时辰就传到了他耳朵里,现在还在胤承帝的殿外跪着讨说法。常衡说,这说法都讨了好久了,你回来后这盟约又已经结下,他从陛下那里怕是讨不到什么想要的好处。”
说起这件事他就一股火气。勃律狠狠皱着眉心质疑:“这关我们何事?是他稚子先出言不逊的。”
祁牧安接着说下去:“他来只是多提醒我几声,怕凉阳王在陛下那儿无法明面治你,急眼了背地里做出一些事情。”
勃律心里清楚:“他紧张也是必然的。现在结盟书已立,我若这时候在上京城内出事,这可关乎草原和东越间他日的和平。”
祁牧安点头,视线落在桌案上:“凉阳王一辈子都在征战,年迈得子,爱惜的不得了,常衡说他可不会看着胤承帝的面子做事,毕竟现在的东越有将近一半都是他助来的。”他话音停顿,继而手指搭在桌案上摩挲了下,“……不过更主要的,还是因为这些西北的情报。”
“西北怎么了?”勃律拿起一张还没过眼,就余光瞅见了一叠下面压着的另一张大的纸张,只不过那张上面已经用朱砂墨圈圈画画了许多道痕迹。
他目光一顿,问:“这下面是东越的舆图?”
“对。”祁牧安的手顺着摸着桌案上最大的一张纸上,指尖在上面几座城之间划了一个来回。
“延枭和哈尔巴拉都进宿城了,他们一部分的兵马还在原来的驻地。”
勃律略略诧异:“两人全部都进宿城了?”他很快沉思了须臾,盯着舆图问:“阿隼,宿城在哪?离西北那边有多远?”
“在这。”祁牧安在舆图上的左边点了点,之后没有离开图纸,而是直接游走到东越西北又点了点,这才把手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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