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人忽然沉了气,盯着勃律:“你先让他们回来。”
“不急,我们也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好好唠唠嗑。”勃律随手从矮几上拿了一盏酒水,递到中原人的面前:“你和那些中原人是宗亲?”
男子眯起双目,并没有接过勃律手中的碗盏。他否认道:“不是。”
“不是作甚救他们?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得出来,抛弃他们,你能逃得更远。”勃律仰脖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再次凑近男子低声道:“你或许是中原的强弩,或许是草原的雄鹰,但绝不是喂进狼崽里的羔羊。”
“你让他们回来!”
瞧着中原人气急败坏的神色,勃律含笑没有理会,继续问:“你就不好奇,我为何要救你?一个中原奴隶罢了,其实死在延枭的手下,比我亲自动手要来的方便。”
男子却是冷笑一声:“你们与我们最大的区别,就是你们像匹发了狂的狼乱咬人!中原人讲究明事理,会诚信知报勇毅力行……你们做不到。”
本以为少年会恼羞成怒的掐住他的脖子,然后抡起腰间的佩刀朝着他的顶上人头坎来,可等了好一会儿,对面的小殿下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似乎心情很好。
中原男人疑惑地望过去。只见勃律的右手搭在腰间,慢条斯理的摩挲着腰侧的佩刀,指尖在刀柄上反复徘徊,瞧得男子心中也跟着旋转。
“你说对了,我就是匹狼,还是草原上最凶猛的狼。你怕不怕?”勃律乐呵呵着发出好听的嗓音,转身从小几上为自己又倒了碗酒,端到唇边抿了抿。沾了酒水的唇瓣在火光中一开一合,不知怎得,竟是瞧得那方男子心中一阵拨乱。
“告诉我你的名字。”勃律死死盯着男子的眼睛,嘴角还噙着一抹说不上来意味的笑容,重复道:“告诉我你的名字,我现在就放了他们。”
男人绷直了背脊,闭口不言。
“没有名字?”勃律好笑,“也是,你们中原人的名字,难听死了。”他往前迈一步,站回离中原人一掌的位置——或许更近。
草原上独有的清冽气息猛然灌进中原人的鼻腔,惊地他骤然禁了吸,瞪大了双眼看着勃律那副略带异域的面孔。这时他才发现,勃律并没有草原人看起来的粗糙,倒是有些胡人的面相。
突然,对面的少年开了口。
“哈日查盖?”勃律盯着他的瞳孔,默了会,摇了摇头:“不,还是叫你‘隼’吧,阿隼。”
“阿隼,你将是这草原上,最勇猛的雄鹰。是我勃律身边,最危险的存在。”
第六章
阿木尔和符燚从勃律的帷帐中出去后,并没有走向着看押中原人的地方,而是立在了帐外,静静吹着冬夜里的风雪。
过了半响,符燚哈出口气,挠了挠头:“中原那小子看起来就细皮嫩肉的,勃律为何要将他留在身边?”
“无非是像瓦纳一样养着——这是殿下的乐趣。”阿木尔拦下了欲要进去的面纱女子,瞥了眼她手中端着的吃食低声提醒:“宝娜,现在不能进去,里面有中原人。”
女子闻音抬眉看了眼阿木尔,藏在面纱后面的红唇轻启:“中原人?殿下为何会和中原人单独待在一起?”
她的嗓音不似其他女人般娇软,反而听上去硬朗朗的,夹杂着风雪冰冷的呼在旁边两人的脸上:“你们竟然让殿下和中原人单独在帐内?要是还发生上次的事怎么办?”
勃律十四岁的时候身边有个从乌兰巴尔逃命来的中原女孩,年幼既心善的小殿下收留她并朝夕相处了两年,哪料这是个细作,在族群遇袭混乱时,拿着中原的匕首刺向了勃律的心脏,之后让他硬生生在榻上昏迷了半载。
袍服男子想到这,嘴角一扯,慌里慌张地往阿木尔的身边靠了靠:“宝娜,你别、别这么紧张,中原人虽狡诈,但依我看这人没那个胆子。”
他拿手肘怼了怼身旁的额饰男子:“你说对、对吧?勃律怎么能容忍他对自己不利?”
“你们进来。”还不待阿木尔回答,他们听见帐内传来勃律的唤声。宝娜闻音后快速掀开布帘走了进去,紧随其后的是符燚和阿木尔。踏进帐内见小殿下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三人同时松了口气。
偏头见本应走了的两人此刻从帐外进来,再瞧着勃律得意的神色,阿隼瞬间反应过来,一掌推开少年的身体,宛如猛兽般沉下面孔:“你骗我!”
勃律毫无防备被推地踉跄了三步,倒不恼,继而用草原语对符燚说:“把那些中原奴隶看牢了,别没挺过今晚的风雪就死了——顺道拿点吃食过去。”
草原男人不解地看了勃律一眼,又望向身边目不斜视的阿木尔,随后领命又踏了出去。
“你跟他说了什么?”左手臂骤然一紧,勃律低头,发现阿隼紧紧攥上了自己的胳膊。他无动于衷,而是抬头再次用草原语说了些什么。
阿隼的视线还没从勃律的身上离开,身边就被人端上来了一碗奶皮和兔肉。鲜美的香味窜进阿隼的鼻尖,肚子的饥饿感顿时直冲头顶,让他全身上下忍不住的叫嚣着。
蓦然,攥住勃律胳膊的手被附上了一层灼热的温度,烧的阿隼心中一惊。
“你们翻过雪山,应该多日没有吃过这些了。”勃律拽下阿隼的手,眼神瞥了瞥宝娜手上的碗碟,示意道:“如果想让我留着你们,就吃饱了起来明日干活。”
阿隼沉默了。他们从中原的边境燕城一路逃亡向北,走了一个月看见了雪山,谁知翻越雪山竟让一半人都折在了那里。他们好不容易踏上了穆格勒的草原,竟然又被人抓住。
长达数月的提心吊胆不知为何在这时有了松意,或许是勃律给予他的承诺,又或许是这帐内温暖的火光,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卸去一身的警惕,身上的伤口开始滋滋作疼,痛感穿过肌肤回应在脑海里,让阿隼痛的啧了口气。
这声轻响再次惹起勃律的目光。他上下瞧了瞧阿隼小心翼翼的动作,忽然开口问一边的阿木尔:“你们没有给他上药吗?”
阿木尔一愣,摇了摇头。
勃律烦躁地捏了捏后颈,让他将草药拿来,随后自己拽过阿隼的手腕将他从小几前拉到椅榻上,用中原语对他说:“坐着,我给你上药。”
还没反应过来,阿隼便觉得上身一片冰凉,勃律竟是一手拽下了袍服,将他伤痕累累的背脊暴露在空气中。
被延枭用刺鞭抽打的伤口还翻着血肉,血淋淋的入了勃律的眼。小殿下盯着他身上的新伤旧伤,忽然好奇了起来。
他兴致勃勃地问:“你在中原究竟干了什么?我瞧着这些伤有些年头了。”
阿隼不自在的想重新穿上上杉,可勃律眼疾手快地制止了他的手臂。
男子张大眼睛瞪着他:“我的事情为何要告诉你?”
勃律扬眉一笑,立起身子将散在胸前的辫子甩回脑后:“你别忘了,你们的命现在都在我手里,跟我反着说话没什么好下场。”
阿隼张张嘴,又闭上。他紧紧瞧着勃律从返回来的阿木尔手上抓起药粉,然后细心的洒在自己的伤口上。男子将目光移到少年的脸上,发现勃律那双浅色眼睛中此时失了玩笑,倒像是真心在呵护自己的小狼崽一般。
缠上纱布,阿隼不自在地重新拉上衣衫。他瞧着勃律与阿木尔说话的面庞,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谢谢你。”
“嗯?”听到声音,小殿下疑惑地收了声,回头望向榻上的男人。
但阿隼却闭了口,垂了眸,再没了下句。
第七章
夜晚的草原很静,除了沙沙的白落在帷帐上的声响,便是远处山峰上时不时传来的狼嚎或鹰鸣。
勃律坐在帐外的篝火旁擦拭着手中的银刀,刀刃的色泽在手中灰布的来回抚舐下,映着火焰范起一道血光。他细细将宝刀打量了一番,随后应声收回剑鞘内。
临进黎明的时候,勃律算着时间觉得帐内的那人要醒了,于是起身打算返回帷帐中。将将站起来,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马哨,惊起了他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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