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见到眼前的勃律还在感到意外和震惊,他如何都想不到会在战争结束后的一刻突然遇见这位大人,于是瞅着人张着嘴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勃律见他不答,心里愈发慌乱。他五指又抠紧了些,焦急又恼怒的晃着眼前人,焦灼地大声质问:“你们将军呢?”
副将刚浴血奋战,此刻兵甲上到处都是血腥,一只手还拎了把血淋淋的剑,被勃律此刻可怖的模样震得感觉仿佛比战场厮杀还要可怕。
勃律咬牙切齿,再次怒吼:“我问你们将军呢!祁牧安人呢!”
这时,有人听见了这边的声响,朝这方大声喊:“将军在这边!”
勃律立刻松开了紧抓副将胳膊的手,头也不回的越过人的肩膀向着声源那方狂奔而去。可是他刚跑了两三步,又直愣愣地停了下来。
他看到有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仰倒在沙地上,一动不动,似乎了无生息。
血染尽了兵甲,让勃律在几步远外一时难以认出此人究竟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在怔愣了一息后,勃律动了起来。他先缓缓迈了两步,随后大步跨越,飞快跑到男子身旁
抵达的时候,他才仔细看到男人身上全是伤,各种兵刃划开的血口,身上还插着断了的利箭,一条极为致命血痕赤裸裸地映入勃律的眼底。
“祁牧安?祁牧安!”
勃律伏在男人身旁,六神无主地叫着男人的名字。在发现几声之后杳无回应时,他惊慌失措地颤着手指,想要去沾血触碰男人的脖颈,试探还有没有气息。
勃律的手还没有碰到男人时,怀中人却蓦地抬起一条独独没有受伤的胳膊,死命抓住了勃律的手腕,牢牢握在掌心里。
他艰难睁开被血浸染的眼睛,含笑又无可奈何地看着面前人,似是叹息版气声谴责道:“不是让你老老实实待在营地吗……”
勃律的眼睛睁圆,慌忙挣开他的力度,手掌迅速往下探,用力紧紧攥住祁牧安的手。
祁牧安闭上眼睛吐息一口气,过了两息后又把眼睛睁开,悠悠越过勃律,望向远方。
勃律屏息一愣,猛然再一抬头,顺着祁牧安的目光遥遥望去。
战场上的血腥弥漫四方,久久不散。错开人群,他看到了一道弯曲的身影。
驻守岳城数载的六皇子死在了战场上。他缄息时背脊坚挺不屈,面朝东越城门而跪,被岳城子民歌颂多年的佩剑支撑着他的身躯屹立不倒。
他浑身如被浸透在血水里一般,飞溅的鲜血染透了他的兵甲,也浸红了一双无法瞑目的双眼。
他就这样跪在血坑和尸堆中,日后沙风化骨,独留下往日英名。
这月,岳城被破,东越兵马直逼大庆京城。李玄度为自保弃城逃亡,行踪不明。
第三百四十一章
祁牧安睁开眼睛的时候,帐子里已经没有勃律的身影了,但放在身边不远处小几上的碗还冒着热气。
祁牧安坐起身盯着那碗看了许久,半响之后揪着眉叹了口气。
勃律定是不愿意喝药又跑了出去。
祁牧安起身,将药碗用一个空碗盖住溢出的热气,转而走出帐子。
似乎是因为终于结束了战争,小叶铁铊部一片祥和。孩童重新将玩耍的乐趣拿了出来,在部族内欢声笑语追逐打闹。
——小叶铁铊部应许是这次战争中殃及最小的一个部族了。
额尔敦塔娜恰好在不远处和他人愉悦交谈,目光波及这边瞧见了祁牧安的身影,之后便三言两语同对方结束闲聊,转身向着这边走来。
待走近了,两人互相拜了礼节。
“公主。”祁牧安打着招呼问,“殿下呢?”
额尔敦塔娜含笑道:“小殿下应是去河边了。”她指了一个方向,继而又转回身打量了眼祁牧安,询问:“你的伤势如何了?”
祁牧安笑说:“劳公主挂心,好多了。”
“那便好。”额尔敦塔娜轻松的开玩笑道,“不然那位神医可就又要闹上几天了。”
他们是五天前回到的小叶铁铊部。许言卿当时在看到他的时候气的一个劲儿翻白眼,之后又再见过几次,便听人说他带着小徒弟和几个小叶铁铊部的族人前往北部的草原深处采摘草药了。
祁牧安挂念着不见踪影的勃律,和额尔敦塔娜只闲聊几句后便转身告辞。
小叶铁铊部今日吹进来的风是暖的,拂过摇晃的根草,一路吹到了河边人的脸畔。
多日不见的午后安宁晒得勃律眯起双眸,忍不住抬起手背挡住刺目的光亮。他躺在草地上眯着眼睛盯着天上飘忽忽的白云,淡漠的眼睛跟随翱翔的苍鹰缓缓游走。
忽然,安静的草地上响起沙沙的声响,有一个人踏步来到了勃律的身边站定。
勃律似乎没有听见,仍旧盖着半个眼皮懒惰地躺着,理都不理来人一下。
身侧站着的人似是被对方淡薄的态度给气到了,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头上传下:“你倒是清闲。”
声音一出,勃律终于朝着声音来源睨了一眼,之后不咸不淡地开口:“麻烦都解决了?”
必勒格说:“现在草原上没有什么能再阻碍你。”
勃律听后却是过了一会儿短短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你觉得是什么在阻碍我?”勃律仰面坐起来,睁着浅眸死死盯住此刻站在他面前高出他许多的必勒格。
他仰面注视着对方,虽然坐着,气势却丝毫不输。
他说:“没有东西能阻碍我。”
必勒格低头虽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却狠狠蹙起眉。
勃律扭回头平视前方,过了一会儿突然对必勒格开口,没头没尾道:“不久之后我就离开。”
“你还要去哪?”必勒格皱眉,语气凌厉:“你应该此刻就回穆格勒,而不是一直居住在小叶铁铊部——你别忘了,你的族人还在等你。”
“穆格勒现在内忧外患,没有可汗的带领很快就会被其他虎视眈眈的部族吞噬——”男人猛然俯身攥紧勃律的肩膀,情绪激动地怒声道。
“你难道真想看着穆格勒消失在草原上?那你费尽心思又是在夺回什么!”
勃律沉默半响,却是微微扭肩,轻而易举挣脱开必勒格的桎梏。
“草原是时候需要一个统领子民的王,但这个人不会是我。”他侧头看着必勒格,“你比我更适合。”
必勒格哑然。他震惊又诧异地瞪着草地上坐着的人,突然什么话都骂不出来了。
勃律死死盯住对方的眼眸,告诉他:“我从来没想过当这个可汗——之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必勒格咬住后牙槽,冷笑一声:“当不当可由不得你。”说完,他伸手就要去拽勃律起来。
可勃律简简单单就用言语打断了必勒格的动作:“我留着一半的西域血,说到底不算是穆格勒纯正的后裔。你是乌利瀚和穆格勒的血脉,比我更有资格当这个草原的王。”
必勒格伸向半空中的手停滞,末了狠狠攥紧握成拳。
须臾,他望着勃律平淡漠然的眼睛,一腔怒火埋在嘴边,刻意压声怒问:“你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东西,轻轻松松转手就要送人?”
“勃律,你到底是胆小,还是真的瞧不上?”
勃律缄默一息,轻声说:“你就当我胆小吧。”他推开必勒格挡在面前的身子,板正上身。
“这草原太辽阔了,于我而言太孤寂。”勃律淡淡吐息,遥望天际,对必勒格倾诉:“草原的雄鹰是孤独的,原狼也是孤独的……”
勃律垂下头,叹息般念道:“我下半辈子不想再一个人了。”
突然,他闭紧了嘴,似有感般目光越过必勒格的肩膀,看向远处。
必勒格一顿,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回首跟着勃律的目光向后瞧去。只见一个男人正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盯着他们,到叫他有种说不清的心虚,那目光瞧得他像是正在拐走什么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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