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尔敦塔娜听完了然点头:“明日殿下就回去吗?”
“对,因为我的问题已经在草原耽搁这么些时日了,结盟书不能再耽搁下去。”
额尔敦塔娜像上一次勃律从小叶铁铊部离开时候一样,莞尔说了声:“那祝殿下一路顺风,为我们带来好消息。”
勃律这才露出一星笑意,扯动嘴角说:“借你吉言。”
额尔敦塔娜离开的时候勃律继续持起刀,打算重新开始练习。女子没走几步听到身后重新响起的擦过草地的声音,和刀刃划过空气的轻小刀鸣,不由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习刀的小殿下如当年每个人的记忆中一样惹眼,是草原他们心中崇敬的狼神象征,任谁见过当年勃律殿下马背上的风姿都会情不自禁赞叹。
经历了那么多事,勃律殿下的身影多了很多与年少不同的感觉,有沉稳有凄怆,还有那三年的孤寂,这让额尔敦塔娜不禁在心中长长叹息。
她扭回头打算继续迈步之前,又望了眼勃律旁边的帐子,希望能看见里面的人走出来劝阻勃律。而这一眼真的让她看到帐帘明显有所晃动,随即从里面走出另一个身子卓越的男子,站在帐口处一动不动地盯着草地上不停习刀的身影。
祁牧安面露忧色看着勃律的身影,紧抿许久的嘴微微张开,不大不小地唤了声“勃律”,似是想用声音破了勃律习刀的身形。
然而并没有用,草地上的人儿并没有听见,勃律的耳畔现在唯有刀啸。他双目紧盯着刀刃,仿佛走火入魔。
祁牧安终于狠狠皱住眉宇,这次唤人的声音大了好几分:“勃律。”
可这一句仍旧没有让勃律的身影停下来,反而挥刀的速度越来越看。祁牧安呼吸开始发乱,他身子离开帐口,快步走出来,在勃律转身之际找时机立刻踏入他的招式下,手猛然抓住勃律的手腕,用力使其停滞在半空,紧接着,勃律就听耳畔钻进来一声怒气的斥喊:
“勃律!”
勃律怔了许久才抬头看向身后的祁牧安,他大幅喘息,胸腔来回起伏,看着祁牧安努力让自己平静了许久才哑着嗓音喃喃:“我……”
他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看着自己被祁牧安抓在手中的手腕和这只手上的刀,闭了闭嘴,咽了咽,干哑着续道:“阿隼……我的刀回不到以前了。”
“你现在对自己逼得太狠了,勃律。”祁牧安轻声说着,从勃律手里夺下他的刀子,插回刀鞘中。
勃律眼中闪过慌乱和茫然,立马反扣住祁牧安的手腕:“可是……”
祁牧安轻声安抚:“不要多想,你现在不能太操之过急,总会有一日恢复成你之前的样子的。”
勃律闭上嘴垂下眼帘,呼吸渐渐由重呼轻。祁牧安见他情绪平静下来,从他手中夺走已经回到刀鞘中的刀,把人拉回帐子。
他把人按到榻上后回身去放帐帘:“已经很晚了,明天一早还要赶路,早些睡觉。”
勃律坐在榻边一瞬不瞬地盯着祁牧安的背影,放松下来后一时间疲惫和困倦如潮水般涌上脑海和眼皮,让他忍不住眼皮打架,却还强撑着等祁牧安走回到他面前。
“还不脱衣,看着我作甚?”祁牧安笑了笑,“等着我帮你褪呢?”
勃律抬头愣愣看了会儿祁牧安的脸,随后别开低声说:“……不用。”说完,他慢吞吞地去解衣衫。
自打毒完全被许言卿解后,勃律的夜晚便睡的一夜不如一夜踏实,徘徊在他心头的心结始终是他并不如往昔的武功。
祁牧安十分清楚勃律现在的状态是因为何,虽然勃律嘴上犟,但心里到底还是牵挂诸多,一直执拗的认为只有自己达到往日的模样才能有能力继续保护身后依靠他的族人。
他们翌日一早天将亮,便和阿木尔、段筠骑上四匹马,出发前往凉州城,带着两封结盟书,快马加鞭往上京城赶。
彼时大庆内边境,已经入住宿城中的延枭迟迟得来草原上必勒格一举攻下占领乌兰巴尔部的消息,当着哈尔巴拉的面哈哈大笑,把人嘲笑的脸色黑的能滴下黑墨。
他们正坐在城中修建的最大的府邸中,座上的哈尔巴拉听着徘徊在整座厅堂的延枭的笑声,捏住杯盏的手气得不断颤抖,恨不得大力将其捏碎。
延枭在他眼前走来走去,边走边仰头大笑:“自己的地盘被人攻了?哈哈哈哈,哈尔巴拉,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
哈尔巴拉阴恻恻呵笑了一声:“我的兵已经出发,你这个消息听到的未免太晚了些。”
延枭眯了眯眼,嘴角的嘲讽并没有因为这句反讽而落下:“那也不妨碍我笑你的狼狈。”
哈尔巴拉压抑着怒气瞪向延枭,看着他继续得意笑他。
延枭在哈尔巴拉面前笑够了,转手坐在他对面,喝了口茶想要润润嗓子,然而一口下去却吐了出来,对着地呸呸呸了三声。
“这什么鬼东西!”
哈尔巴拉见他不识货的模样终于开了口嘲道:“这可是大庆太子送来的专为御供的上好茶尖,你这一口可是值千金。”
延枭听出他话中贬低的语气,扭头瞪着他。还没开口,突然外面传来一道匆忙的脚步声,接着一个穆格勒士兵站在了门口。
延枭回身看过去,对着士兵问:“东越军营里还没有勃律的消息?”
士兵俯身答:“没有,自从那天战后,勃律就不再现身了。”
“他不会跑了吧?”延枭把茶随手撂在桌面上,靠着椅背坐下来问对面:“哈尔巴拉,你说,他还能跑到哪?”
他眼珠子转了转:“难道回了草原?”
哈尔巴拉看也不看他:“草原上能帮着小勃律瞒他还活着的消息瞒我们这么久的,只有收容了你穆格勒狼师族人的小叶铁铊部,和海日古的母族别勒古惕部了。”他抿口茶,茶虽好,可他是草原人到底也喝不惯,于是放在了旁边。
“可是大庆那个太子不让我们碰他们。”延枭啧道,“他难道还妄想着这将这些效忠勃律和海日古的部族笼络过来?做梦!届时没被反咬脖子就不错了!”
哈尔巴拉垂眼看着杯盏,摩挲着杯壁没说话。
延枭冷下脸:“话说回来,大庆太子现在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继续打东越了?”
哈尔巴拉换了个姿势,终于施舍给延枭一个眼神,语气懒散地笑了笑:“你且等着,他这是在后留了一手,等时机呢。”
延枭嗤鼻不屑,挥挥手让前来禀报的士兵退了下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子时,东越,炀清殿。
胤承帝一直未回后殿休息,自打几个时辰前就支头坐在案后,面色凝重,身前桌上没有摊开任何奏折,身边也没有围绕任何一人,他就独自坐在硕大的殿中,一动不动地盯着某处好似在沉思,又像在静静等待着什么到来。
殿外寂静无声,唯一能听见的只有殿中跳跃的火光正在噼啪作响,可这声音微不足道,并不足以打破元胤。
这时,外面忽地有一道急速的脚步声传进他耳中,紧接着,殿门便被人从外推开。中官快速走进来,也顾不上合上殿门,来到胤承帝的身边微微俯身,头上冒出来的急汗也没空闲揩掉,便语速极快地冲人低声道:
“陛下,湘王回来了。”
这话一出,元胤才终于动了起来。他侧头看着中官,余光却没见敞开的殿门外站着其他人,当下急道:“人呢?”
中官谨慎回答:“刚进宫门。”
“快,赶紧把人带到朕这!”
中官又快速退下,安排人速速去接湘王。元胤在殿内等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把人盼了进来。
湘王灰尘扑扑,一进上京城,连自己府都顾不得回,直接马不停蹄来进宫面圣。他连连喘气,站在殿外禅禅身上的尘土,重重吐出一口气后,迈进了炀清殿。
元胤直勾勾盯着元毅来到他面前,还不待人行礼,忙不迭出声制止了他的动作,问:“此行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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