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燚沉默了一个呼吸,犹豫着决定还是说出口:“勃律,我带兵出发的那天,特勤让我给你带句话。”
勃律抬眼望他,示意他说下去。
“特勤说,你不用觉得负担太重……以及,他和所有人都在等着你回去。”符燚说出这句话,忽然明白了海日古当日同他说的到底是何意思了。
充入狼师的全部鹰师将士都是自愿跟随他来到东越西北战地,自此以后他们跟随的不再是海日古,而是作为狼师的战士下半生忠于勃律,听命勃律。
说到底,这些人并非长在狼师,他们的命根起始到底还是在鹰师。特勤让他转达这样的话,这是怕勃律误以为将鹰师交于他手中太过任重道远,怕鹰师在他手上出了何事由此整日绷着紧弦,回到草原不好向特勤交代。
勃律听完狠狠怔住,瞬间就明白了海日古的意思。他缓出口气,闭了闭眼,点点头低声吐息:“我知道了……”
符燚看了眼左手,没等人询问,干脆便将另一块兵符也直接一并塞入勃律手掌间。
“必勒格需要坐镇族中,来不了,同狼师一道来的乌利瀚兵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兵,实力不输东越的西北兵力。”说完这句,符燚又向勃律报了一个数,这次的数目远大于第一次所报的数目,这是他所带来的全部兵马。
他说:“除却乌利瀚的兵马,小叶铁铊部的兵马也在其中,全凭殿下令。”
“甚好,甚好……这太好了。”勃律不断低语,此番符燚带来的兵数远远超出他所预料的范围。他抬头看向男子,肃道:“你立刻传回信鹰,告知他们我已无碍,无需担心,并且已经抵达西北战场。等我回去,必亲自答谢。”
符燚当即应下,正打算折身出去吩咐人准备信鹰的时候,在后的勃律沉吟过而忽地再次开口。
他点着男子道:“符燚,信鹰的事你让狼师内信得过的人去传,你还需要帮我做件重要的事情。”
“好。”符燚转回身点头,语气肃然:“殿下,请重新下令吧。”
听到这久违的称呼,勃律手指滞住,没两息垂下来,面上忽而笑开。他上前两步与符燚并肩走出帐子,往狼师驻地的深处走,边走边说:“你将狼师重新划成三师,再集结一部分精锐给我,由我亲自率领。”
“那剩下的呢?”符燚疑惑。
勃律站住脚跟,颇为满意和称赞地望着他,说:“剩下的,小王命你率一师,其余两将由你从中筛选能者居之。”
勃律瞧着他略显呆愣的表情,轻笑:“怎么样,三年了,还能胜任吗?”他激道,“任不了早些开口,小王重新物色人。”
符燚一听,立马绷住脸,神情严肃认真,“我定然能胜任。勃律,莫不是阿隼那小子同你讲了我些什么,让你觉得我这些日子里替你统帅狼师出了错?”
勃律摇头,说到此却被惹笑起来:“说到此,我还没听听你此战的丰功伟绩呢。”
符燚面上闪过一阵青一阵红,有些听不出这话里头到底是在夸他还是骂他,还是那阿隼学会玩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下流手段,当面不敢数落他,背着他和勃律嚼他舌根?
然而勃律丝毫不知道符燚在想些什么,面上也没露出怒意,这让符燚松了口气。
只听这如今重拾辉光姿态的男子笑着与他前行:“走吧,带我去转转现在的狼师是何模样,见见将士们,也顺道让我听听你是如何打下的胜仗。”
他朝符燚眨眼:“劝你现在想好功赏,一会儿可不会给你时间去想这些。”
第二百二十八章
勃律晚上是回到祁牧安的军帐休息的,回来的时候手上抱了几件衣衫,是一些符燚从草原为他带来的曾经经常穿的衣裳。
进来的时候意外发现祁牧安还没睡下,在昏暗的帐中坐在桌案边看着什么,手边只燃了一节烛台。
勃律不禁瞥了他几眼,放下手里的衣衫,折身把周围的烛火全部点亮,帐子里瞬间明亮了起来。
“怎么还没睡?”他走过来。
“在等你。”桌案边的人这样答话。
“等我?”勃律失笑,“你怎么知道我晚上一定会回到你这,没准就近在狼师搭帐子住下了。”
祁牧安没回答他这句话,避过继续追问:“怎么回来这么晚?”
勃律再一次失笑,拉过一盏矮倚坐在祁牧安对面,二人隔着约莫有半臂长的案面相视。
“你怎么了?”二人无声看了半响,还是祁牧安先看出勃律的异样。
“我只是觉得……”勃律垂下头,让自己的面容掩在烛火照不亮的阴影处,时明时灭。他斟酌了有多久,祁牧安就等了有多久,直到他再次开口。
“我只是觉得,我这几年,像是庄生晓梦。”
“明明几日前还深陷毒苦,这几日却可以重新拎起刀,重新有脸面站在将士们的面前,仿佛我还是我,从来没有陷入低谷自我厌弃。”
勃律手撑住下颌,讲完这些把脸没入掌心,无力笑了几声。
——他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
因为中了毒不报任何希望,他便也失去了对任何人甚至对自己的希望。他开始自卑自厌自恨,开始没脸见昔日一起并肩杀敌的将士,开始躲着见任何人。
他深知在和祁牧安重逢之前,他厌弃自己到把浑身要抒发的怨水全洒在别人身上,变得不可理喻,荒度剩下的时日。
勃律在祁牧安对面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真好。”
祁牧安好似没听清,瞧着他重新问一遍:“你说什么?”
勃律收住笑摇摇头,示意并没有说什么,自己在桌上寻摸过来一只茶壶,拎起来打算倒一杯水解渴。
祁牧安在忽明忽灭不断颤晃的烛火中静静端详了会儿勃律,忽地也开口说了一句:“确实真好。”
这下换成勃律眼带疑惑,抬头看他,但很快,男子就反应了过来,原来这家伙是听到自己方才念了什么。
“能看到你重新回来,真好。”祁牧安笑了笑,身子前倾些许,面露疲惫地执起勃律空闲的手贴上自己面颊,叹喟一般道:“我在草原上时,一直期望有能和你一起并肩上战场的机会。”
“那你养好伤,现在就可以实现了。”勃律感觉掌心微痒湿热,这人竟是虔诚般吻了上去。他想屈指抽出来,奈何对方抓的紧,怎么都不松手。
勃律无奈,笑他:“这是在干什么?”
祁牧安不语,过了会儿捏捏他的手骨,说:“我怎么感觉你比我离开上京的时候还要瘦了。”
勃律一噎,瞪他:“你试试在苗疆天天吃虫子是什么滋味。”
“那神医苛刻你了?”祁牧安眉心挤出一道。
“苗疆那谷里除了草就是草,能吃到什么好的。”勃律抱怨,趁此机会用力把手抽回来,手肘支在桌面,倚在桌边仰头喝水。
祁牧安注视着他:“此去苗疆一切还顺利?”
“挺顺利的。”勃律咽下水道。
祁牧安语气蓦然肃下:“那为何上京的人一直打探不到你们的行踪?”
“你让人寻我们的行踪了?”勃律一顿。
“让你一个人在上京我怎么能放心。”祁牧安垂首扶额,悠悠吐息:“况且……你是因为我才去的苗疆。”
勃律哑然,搁下手中的杯盏,用食指点了点桌面,眼睛一转就想到留在府中的人,小声嘀咕:“原来是纪峥给你传了信,这家伙怎么还添油加醋。”
“不止纪峥,你别乱给人叩锅。”祁牧安笑了一嗓,“我醒来下不了榻,是好几日后先见到突然来西北的符燚,从他口里得知的。”
男子叹气:“之后能下地慢慢处理军务了,苏俞才说从上京送来的信已经被送进军营好几日了,信被纪峥用了加密,他们看不得,我打开看才知道,他应该是在你们离开府的那天就传来了西北,然而我却隔了许久才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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