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小王子啊……”他道,“毕竟是来自草原的贵客,延枭的弟弟,孤可是好生招待的。”
祁牧安半信半疑,听不出李玄度的话是真是假,也看不出他的神情。他说:“他现在在哪?我要见他。”
“不急,”李玄度垂下眼帘道,“只要你答应孤在这里好生住下,他就不会有事,等时机成熟,孤也会让你们见面的。”
见祁牧安沉默下来,男子复又掀开眼帘,看着他笑道:“或者——小安,你想先见见孤身边的那几位昌王军的人吗?”
李玄度悄悄观察着祁牧安的神情:“比如——宋琮?”
祁牧安立刻僵住身形,搭在腿上的手蓦然攥紧。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对方的肯定回答,李玄度便不再逼他:“等你想好了,随时叫玄三告诉孤,孤会让你和宋琮见面的。”
“毕竟你曾经是他的将领,孤不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李玄度看着祁牧安,片刻后和悦补充道:“至少在你面前,孤不是。”
祁牧安再也坐不下去,起身就要走,走了没两步,听身后人再次出声。
“这段日子,小安你就回家住吧,孤会常常来看你的。”
祁牧安的脚步不停,是丝毫没有要搭理人的模样。
看着人一步步往熟悉的方向走,李玄度再度笑起来,对男人的身影扬声道:“小安,你既然回来了,不去和孤祭拜一下昌王和昌王妃吗?”
这话一出,他明显看到那人的背影明显地顿在原地。
他继而道:“他们的灵牌就在后院,灵烛长燃,这么些年从未有一天灭过。”李玄度也站了起来,往祁牧安的方向走。
“小安,孤陪你去吧?”
他话音将落,祁牧安便猛然折身,红着眼睛怒瞪着迟疑停下步伐的李玄度。男人怒不可遏,字字咬着切齿,嗓音低吼。
“你不配。”
说完,他重新转身,离开时只对李玄度留下最后一句话:
“滚出这里。”
第二百九十六章
晌午时分,草原上拂过一阵微风,吹得经过一个冬季新长出来的嫩草随风颤摇。与大庆相邻不远的边界处,踏上了一个牵马的人,马在后面慢悠悠地走,人在前摇摇晃晃,走了没几步,就停下来喘两口气。
正午的金乌格外刺目耀眼,勃律觉得眼睛痛,眯着眼睛又走了几步,实在撑不下去了,俯身闭上眼睛缓了许久,才重新睁开,手抬起来遮挡着额头上落下来的光亮,微微抬头望天。
湛蓝的天空是他熟悉中的属于草原的天空,微风适人,让他颠沛了多日的心终于安宁了下来。
——回到这里就好了。
勃律舔了舔干燥的唇,咽了咽,再次闭上眼,过了没多久便重新睁开,牵着马绳继续前行。
草原上一片寂静,边界处的草要比草原更深处的草高了些许,没过人的小腿。勃律慢慢抬着脚往前走,耳边只能听到自草丛颤动的瑟瑟声响。
天空上空无飞禽,听不见任何一声的禽鸣,这让勃律才讲讲安了片刻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有些安静的太过于诡异了。
走了不知多久,勃律皱起眉停下来,半阖双目观望四周。他进入草原的路应该是荒无人烟、常年无人踏足的地方,又离各方的军营驻地都远,是个悄无声息跨越两地边疆的好地方。这片没有人息他知道,但不至于一点动静都听不见。
勃律站在原地停了几息,警惕着神情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才攥紧绳疆,慎重地往前走。
可这回走了又没几步,勃律就再一次停了下来。他头晕的很,每走一步都要极力稳住脚跟才能不让自己的身形轻易倒下,这种状况已经维持了好几日,身上也总是发热,他心里知道他这是发了低热。
身上的伤口他只是做了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处理,尤其是背上的伤,或许就是他发热的源头。
勃律晃晃脑袋,耳鸣了一瞬,很快就恢复如初。他掀开眼帘扫了圈四周,重重叹口气。
这里离小叶铁铊部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他在思考要不要先找一条河流清洗一下,或许身上的低热能好转一些。
青年拽着马绳想要前行,可踏出去一步后,手上的绳疆立马撑直,直接让他踉跄了一步,被绳疆扯了回来。勃律一愣,回头看着身后骑了一路的马,竟是在这时候驻足在了草地上,如何拽都不动一步。
“怎么了?”他拧着眉,哑声问。
可马回答不了他,晃动着躁动不安的头颅,依旧不动。勃律抿抿嘴,拽着绳疆用力扽了扽,仍然没扯动。
“为何不走了?”这一路上把他磨得很是焦躁,见到这情况,他脾气瞬间便燥了上来,阴沉着一张脸,瞪着这匹马。
他大力往前扯马绳,嘴上高声对着无动于衷的马嚷道:“走啊!为何不走了!”
可马依旧不往前走,反而还晃着头颅,低低嘶鸣着要往后退。勃律怒火中烧,瞬间急了眼,甩下缰绳骂了一句,要去卸马背上的东西。
“行,你不走了,我走。”
他把马背上悬挂的刀取下来别到自己腰间,做完之后又去把路上托村里孩童买来的一兜没吃完的白饼解下。然而他还没把马鞍上系在一起的布解开,突然,他便觉背脊猛地窜上一股凉意,而身旁的马则变得更加躁动。
马嘶鸣着要跑,挣扎着想要甩掉身上的人。勃律立刻忽略掉背部由外散发的寒意,眼疾手快的捞过随着马的头颅在空中乱晃的绳疆,朝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扯,一次过后没有效果,再扯了几次,同时身子快速一窜坐上了马背,手扶着马背往下按压,不多时,马就停止了躁动安静下来,随着勃律手向下的力度,慢慢弯曲趴了下来。
勃律静静呼吸着,待马趴下后,他抬头望向四周,这一眼没有看出周围有什么异样能驱使马这般难安。
勃律慢慢从马背上下来站到旁边的草地上,右手五指缓缓张开,轻轻落在了挂在身侧的刀柄上握住。他眼眸犀利的接连扫过方圆,在原地等待掩在暗处的对方现身。
现在没有风,周围的草毫无波动,耳畔也听不到簌簌声响。可勃律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一遍遍扫视着周遭。
就在这顷刻间,勃律的左耳听到了不远处的一响簌动,可这时候没有风,这声音不是风带动草地传来的。青年在这声传进左耳的一霎那,便蓦然转身,连带着抽出腰间的佩刀,手腕带着刀刃划破半空,转身的同时,他斜后方猝不及防的从不远处生长略长的草地里跃出一道黑影,直冲着他扑来。
而勃律的刀也很快,瞬间就对准了目标挥去,对面那道黑影也反应及时,擦着刀刃和勃律的身形跃过,最后重重落在了勃律前方的草地上。
有几根黑灰的杂毛从勃律的刀刃上飘落。勃律定定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刀,转过身,面向着那个突如其来的黑影。
那个东西已经踩在了他前面的地上,正重重喘着呼吸。继勃律把视线从后落回来的这时候,他原本空无一物的前面已经又慢悠悠现身了好几个不请自来的身影,正好把他半包围在中间,鼻尖呼洒着热气,一个个瞪着一双幽绿的眼睛瞅着他。
——狼。
——不止一匹狼。
它们一个个都凶狠地盯着勃律,如盯着下瞬就能撕咬进兽口的猎物一般垂涎。它们好像是这片的统治者,正在捕猎闯入的外来者。
勃律倏地握紧刀柄,目光在离他不远的这几匹狼身上一一掠过,最后把视线落在了打头且凶狠瞪他的狼身上,推测着这匹可能就是这群里面的首领。
但自瓦纳死后,南面的狼就好像群龙无首了,他几年未管,也不知道现在在草原南面领地的狼群是什么情况,或许推举出了新王,又或许零零散散分散……而眼前的这几匹他都没见过,可能是新狼,那么打头的也有极大的可能是游荡整个南面草原的狼群里新的狼王。
勃律面容冷峻,目光阴沉发冷,刺骨的芒意一点点钻进对面的狼身上。他毫无惧意地对视上狼眸,动了动唇,冷厉地吐出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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