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足肢种和阔翅种的星域也挺富饶。
他看到,他想要。
而且他敢肯定克拉克也想要。
“肖我暂时扣下了。”
漆黑的雌虫向来知道什么是落井下石:“格拉现在手底下缺虫,你的伴侣既然来了,就留下帮忙。”
瑟临刚因为前一句话眼前一黑,但紧接着又因为后一句而突然变红。
“还……还不是伴侣。”
他结结巴巴地说,反驳,但看起来美滋滋。
棕色的尾巴在身后扭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形状。
碍眼。
核心种得出结论。
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上次不小心当面爆笑出声后,格拉因为羞愧而气鼓鼓了好久。
只要他靠近对方,雄虫细白的鳞尾就直绷绷地竖起来。
于是他好几天没得到亲亲。
由奢入俭难,真难。
“你和你的伴侣萨……吵架了吗?”
与此同时,身处于大信息巢的浅棕色雄虫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
格拉笑着回答,却并未做更多的解释。
他想将萨克帝的多余精力拉到自己这边,而并非时刻专注于被割裂的过去和令对方感到痛苦的自我怀疑。
对方这几天抱着他躺在窝里,已经从沉默着思索很多没有答案的事情,变成在睡觉前轻声说一点甜言蜜语、想着法地试图和他缠缠尾巴。
无论是人类还是虫子,忙的时候是没有精力胡思乱想的。
他要萨克帝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那就好。”
肖看起来松了一口气,走在正进行着数据记录的白色虫子身边。
他很喜欢格拉,也很喜欢现在的族群领袖萨,生怕他们产生矛盾。
“我留下帮你,你需要更多的虫来维护大信息巢吧?”
“瑟临会不会担心?”
格拉侧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同伴,手里的光屏却还在录入信息。
“他变了很多,愿意支持你独自来到这么远的陌生星球。”
“是我自己想来的。”
肖小声说,有些不安地晃了晃尾巴。
他是中等种里难得一见的拥有翅翼的雄虫,有极大的可能获得二次基因突破的机会。但那双虫翼却折断在了喀特拉的手中。
“我想见你,而且……我想离开他,好好地想一想。”
看来发生了一些事情。
格拉挑眉,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表情有些像萨克帝。收起手中的光屏,他拉着看上去有些退缩的雄虫找了一个安静的小角落,两只虫很亲密地贴在一起。
“怎么回事?”
他看着自己的朋友兼下属。
“瑟临……问我,愿不愿意同他成为伴侣。”
肖的声音很小,他蜷缩在格拉的怀中。
白色的雄虫抱着对方,彼此的尾巴缠在一起。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跑掉了。”
“你不喜欢他吗?”
格拉轻声问。
他和肖都经历过一些艰难的时期,因此很能理解这种心情。
其实他们都在惧怕。
只不过漆黑的核心种看似粗神经,实则在相关的事情上极度细心,非常照顾格拉自身的感受。
有一次萨克帝咬了他的虫翼一口,他本能地身体僵硬,而对方几乎地立刻察觉这一点,迅速变为温和的亲亲。
他的伴侣心态相当成熟,会很好地体谅他的情绪、仔细地拿捏着应有的限度。
“我是喜欢的。”
肖的头埋在格拉怀中,声音发闷。
“他非常非常好,从最开始遇见他,我就特别喜欢他。”
“有很多雌虫被分配到照顾我们的工作,但是瑟临是最温柔的一只。他一开始看上去很不耐烦,但还是给每只虫清理了小窝、喂饱了异兽糊糊。”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他这样问我后,我感到害怕。”
精神力的细丝静静地缠绕着对方痛苦的情绪,施以安抚,让浅棕色的雄虫慢慢平静下来。
“他没有什么错,我也没有什么错,可是我们为什么会遇到喀特拉呢。”
中等种的拟态没有那么好,无法像人类一样流出眼泪,格拉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同伴在微微颤抖。
“我以后也没有办法和他一起孵化虫卵、抚育很多很多的小虫崽。”
肖如同溺水一般,抓住了身边雄虫的手。
延续族群是这个物种刻在基因上的最核心的本能,但眼下他们所作的一切决定都不得不违背这一天性。
格拉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肖的场景。
也久违地想起了卡塔。
逃出来的浅棕色雄虫当时伤得很重,不仅失去一对翅翼,也因为受损而最终失去了孵化卵的器官。
如果没有机会进行第二次蛹化,那么对方终其一生都将保持着这种残缺的姿态。
他们像是由同一批卵孵化且关系良好的兄弟那样,紧紧地贴在一起,体量大一些的白色雄虫抱着发抖的朋友,尾巴缠尾巴,轻轻地贴了贴对方翅根处的伤疤。
“我也没办法为我的伴侣孵化卵。”
格拉最后轻声说。
他的基因缺陷是天生的,无论是否成功羽化都无法改变这一事实。就像他无力改变翅翼和身体的颜色一样。
虫族会自我进行筛选,不仅核心基因族群的亲眷们往往会剔除抛弃身为残次品的后代,他们自身的基因中就携带着毁灭的指令。
缺陷种是无法繁育下一代的,错误的样本在产生后需要被销毁,否则会有可能演变为未来所有子代的模板。
极端的物种和极端的进化方向,注定了他无法拥有自己的虫崽。
但肖不一样,肖原本是有机会拥有一个小小的家庭族群的。
短翅种们都很喜爱幼崽,也会共同担负照料幼虫的工作。
然而在遇到喀特拉后,这一切戛然而止。
如果萨克帝没有在那艘劫掠船上救下他、如果他们没有来到能源星、如果和喀特拉的战斗以失败告终……那么他和肖、所有短翅种、以及能源星所有雄虫和战败族群,将滑向充满着血腥与残酷的绝望深渊。
这本该是他们注定的命运。
“别逃跑。”
格拉摸着比自己年幼一些的浅棕色雌虫的脑袋,他能感受到肖也长大了许多。
瑟临和萨克帝不一样,对方从一开始就是完完全全的虫族,生长环境和思维模式都依照虫子的原始形态而塑造。
但是眼下,那只深棕色的短翅种却开始学着将伴侣当成同伴对待、学着让肖前往一颗陌生的星球、学着像萨克帝那样将大量的资源倾倒在雄虫身上。
“别逃跑。”
格拉轻声重复。
“逃避对于任何一只虫来说,都意味着失败,而失败对我们而言与死亡无异。”
“如果你真的还喜欢着瑟临,那么就和他认真谈一谈。”
“我们所见到的、所想要的,会自己去拿。”
这是虫族的本质,它们掠夺、挣取、索求。哪怕是最孱弱的雄性,也会借着直系族群分裂的机会而壮大雄虫团体的数量。
它们终究并非人类。
就像黑色的核心种无论如何也无法舍弃身为人的那部分意识一样,格拉已经理解并接受了自己没办法成为真正的人类的事实。
“这条路很长很长,但我们都要走下去。”
格拉温柔地拍一拍肖的后背,抱紧还在发抖的朋友。
“我想看看路的尽头。”
他想站在自己伴侣的身侧,看一看对方眼中的世界是何种颜色。
第八十五章
恩和恩纳见到肖是在一天之后。
这两只亚成年兄弟跟在克里曼的身边前往训练场,却一眼瞅到了熟悉的虫,当即吱吱叫着冲上去。
一边一只虫,他们将肖夹在中间,情绪语言嗡嗡个不停。
冷漠的武装种领队想一同过来,结果在看见肖惊恐的神色后,脚步当场转了个弯,目不斜视地假装从旁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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